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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安岭 [大兴安岭走笔]

发布时间:2019-07-14 03:48:30 影响了:

  王忠范,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内蒙古阿荣旗。先后出版长篇小说、散文随笔集和诗集共32本书,获各种文学奖60多项。  兴安柳  柳,乃是兴安岭春之象征。姜白石诗:“看见鹅黄上柳条。”其鹅黄指柳的芽锥初萌,此可谓春色也。柳报春,春亲柳,皆是造化笔下的一幅风景画。这里的柳树重重叠叠,密密层层,多矣。清代诗人袁金恺晨至赏春,留下诗句:“岚重山客近,春清树荫繁。”
  老来怀旧,携妻回归浓浓的乡情之中,岂不快哉悠哉。看山之上下、河之两岸,仍是山柳林立,触目可及。或粗或细,或壮或弱,悄悄,默然,却盖是生生不息,勃勃不已。儿时我就发现,当寒风与严霜使落叶的乔木变得光秃秃的时候,唯柳的枝头缀满暗绿的叶子,飘飘欲飞,诡秘奇幻。是留恋?是否定?是抗击?端直轻韧,别具意蕴。其姿其色,令人蹈奋励志;那与大自然相生的气势皆有风格,有风格则立,则可爱。那时记住两句古诗:“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年幼难解其意,只是流于字画而已。罢,不再念及思之。
  而今山与河的角落里,残雪依然,寒意料俏。可那些不声不响的柳们,摇曳温馨最先报春了。柳的枝条渐变青柔,并悄悄生出北方人叫“毛毛狗”的鹅黄幼芽,精灵般小巧玲珑,煞是好看。那青,很淡,淡得纯朴安然;那柔,很静,静得悄无声息;那黄,很浅,浅得娇嫩新鲜。有几缕风蓦地吹过,溅起柳的声音,如微笑,似交谈,像轻叹,若吟咏,美妙至极。如此泄漏春光之景致,虏人之情,俘人之喜,夺人之爱,生命进入另一番境界。观赏如读,我顿有胡应麟读王维“入禅”之作之感:“读之身世两忘,万念俱寂。”柳林柳丛里外,繁枝闹暖,芽叶暗香,虫鸟悠韵,好不爽心悦神。徜徉其间,恰似携春而行,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灿烂起来,随之久久不肯离去,只想把春天留在苍老的生命里。
  兴安柳最后落叶,最早报春,生命旺盛,风貌天然,乃本色所在。其挺立之态繁茂之容无畏之势,导之以情理哲思,遂随岁月风雨衍化为山里人的图腾崇拜。与鄂温克老哥巴达荣贵相见拥抱的,他邀我参加喜柳闹春的柳条节,还说这节比以前更热闹了。只一特殊节日,可见柳之风情民之风俗,尽得春光矣。我多年没过这大山里才有的节日,想之,盼之,切切神往也。
  柳条节是在一片充满灵气的柳林旁举行的。这天,柳依依,风亦依依,阳光格外明媚。人们早早欢乐而来,与撩春也撩人的柳相亲相近,情真真,意浓浓,同喜同乐。老人们满面春风,手拿一根柳条相互轻轻抽打,意思是春柳去尘无病无灾;那些孩子吹着柳哨追赶欢耍,像一群撒欢的梅花鹿跑进春天的童话;青年男女头戴用柳枝编织的花环,三五结伙,忽入林听鸟,忽对歌抒情,忽相比腕力,他们的激情使这里的春天更活跃更美丽了。巴达荣贵老哥系紧腰带擂响大红鼓,所有的人便跑来四周相围,大家一起唱柳舞春:
  柳绿了,雪化了
  飞龙鸟驾云歌唱了
  兴安岭的风暖了
  阿伦河的水亮了
  梦中的春天来到了
  又一年的好光景开始了
  ……
  擂鼓者,猛也; 歌者,狂也;舞者,勇也。歌舞摇柳,柳衬歌舞,自成一道山中风景。且不说春的气息使生命产生涌动,就是这份美也让人神思以归自然,心醉矣。柳作于春,春生于柳,春与柳都焕发着一种别具盎然韵味的生机。天成真实,深刻而又多情,何须赘词!
  跟白桦树说话的老人
  我们是在大兴安岭群山中的青石岭认识鄂温克老人卡道布的。他的头发和胡须全白了,脸膛像融雪的山地,黑里透红。
  卡道布老人正在跟一棵洁白清丽的白桦树说话,念念之,很真诚,像孤独的公犴。什么山上的林子满了,什么如今的日子好了……话里不时提到一个女人的名字——塔娜。
  望着这怪怪的老人,我们久久不肯离去。陪同的乡长双荣看出我们的心思,便讲起卡道布的故事。
  禁猎那年,卡道布年近50岁了。这位有名的猎手第一个放下猎枪,报名当上了护林员,狮子王一样管护着青石岭的森林。每天卡道布把3只驯鹿连成一串,头一只驮着玛鲁神像和净坛祈福的野生香草,第二只身载鄂温克式帐篷与炊具,后面的那只是妻子塔娜的乘骑。握把砍刀,吹响鹿角号,就越沟翻谷地巡山护林。尽管钻林子很辛苦,卡道布和塔娜却觉得其乐无穷。两个人一前一后,追着林涛仔细检查,忽快忽慢,或远或近,快乐成林子中两只最老的飞龙鸟了。那时很少有人偷伐树木,护林的主要任务是防火。一旦发现火情,就用报话机报告,扑火队伍便及时上山扑灭。因为卡道布的认真负责,青石岭没发生过任何火灾,其经济价值是不可估算的。他被评为劳模,县长亲自给他戴红花,那天他自豪得如屠格涅夫小说里那个绰号叫孤狼的看林人。
  又一个寒冷的冬天来到了,村干部陪着一伙外地人上山砍树,说要想富就砍树,这是经济开发。卡道布百思不得其解,像遭到围猎的驼鹿,满脸都是茫然的神情。青石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砍树伐木,这不是伤天害理吗?山神能饶恕吗?那疯狂的刀斧像砍在他的心上,他一惊一炸,满身酸疼。卡道布气得直咬牙根,他跟妻子塔娜说:“村干部的脑袋中毒了,他是盯着驯鹿的母狼。”卡道布从此昏昏沉沉,一副病状。塔娜想陪他到山外的医院去治疗,他说不用了,我这是心病。
  盛夏,暴雨倾盆,青石岭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山洪,连刻着白那查山神像的那棵树都被冲跑了。塔娜救出一个孩子后,被浪头打进了漩涡,她随着萨满祈祷的脚步融进了波涛。不久卡道布坐在塔娜最喜欢的那棵白桦前歇息,眼皮打架了,睡着了。卡道布做了一个梦,看见塔娜回来了,他上前紧紧地抱住。醒来一看,自己抱住的是白桦树。他满眼热泪,他从此管这棵白桦树叫塔娜,把它当成自己的妻子了。卡道布望几眼白桦树,找来大侄替他写信,以鄂温克山民的名义把破坏森林的事直接告到省里。
  那天,一架直升飞机在青石岭上空盘旋了3分钟,一个大官说了一句话:“砍多少,就再栽多少!”开始植树造林的时候,卡道布什么病都没有了,虎实实地上山跟大家伙一起栽树,这一栽就是六、七年的光景。幼树满坡,山林披绿,卡道布的心情就像开化的山溪,沐浴春光,顺顺畅畅。他在名叫塔娜的白桦树后面的山窝里,搭建了鄂温克式尖顶子木刻楞,是想陪伴着妻子。每每巡山归来,卡道布就捧着酒瓶和桦皮碗来跟白桦树说话。他先是泼下几滴酒,然后自斟自饮,跟白桦树说现在的生活和事情,说山里的林子,就是看见一只黑熊也要告诉白桦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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