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我]我向往的地方

　　1　阿明 　　 　　一个多年不联系的朋友 　　昨天夜里来到我床边 　　他叫阿明，年初去了惠州 　　在一个皮鞋厂工作，月薪一千五百块
　　他回忆我们的初中生活，美好又遗憾
　　我对很多事的印象已经不那么清晰
　　他说菜头去年结了婚
　　小芳嫁到县城，孩子三岁大了
　　跟他一起进厂的华子成了流氓
　　而自己，租一间地下室住着
　　盼着过年的时候回家
　　多年工资加上父亲的积蓄，再借点钱
　　就去邻村讨老李的二女儿
　　“她和我暗里中意着呢，
　　今年就把婚事办了。”
　　他说着就笑了，说很高兴见到你
　　再见青山，再见
　　我醒来就回忆谁是阿明
　　好像有这么一个人
　　又好像是一群人的符号
　　他在六月八日来到我梦中
　　完整地讲述了
　　我的初中大部分同学
　　一年，也可能是一辈子的故事
　　
　　2　父亲
　　
　　透过破损的窗棂
　　看见你站在一群孩子面前
　　手里拿着书大声朗读
　　脸色发红，嗓子沙哑
　　你完全沉浸其中
　　没有觉察儿子的到来
　　我想你现在一定通过书本
　　在跟某个老朋友聊天呢
　　司马迁，鲁迅，或许是老舍
　　你和他们交往了三十年
　　一抹月光几杯小酒就侃开了
　　也可能，你正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十六岁去三十里外扛木料
　　二十岁娶亲，生了三个儿女
　　建了三栋房子，三个兄弟的背叛
　　当三十年的乡村教师
　　女儿都嫁了，生活得挺好
　　只是儿子一直在上学
　　小学十元，初中一百元
　　高中一千元，大学一万元
　　研究生才开始，你顾不上退休
　　只得继续开口向老朋友借了
　　你是否在回顾自己的悲喜
　　仿佛生命就是一卷微微泛黄的讲义
　　不争气的我
　　一看见你花白的头发
　　听着你抑扬顿挫的声调
　　就煽情地流下泪来
　　
　　3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我
　　
　　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我
　　在夕阳斜，在醉人的迷迭香
　　在左，在右，在二十四岁的公车站
　　等我，在纤小的巷落
　　在蓝的天，远的树，金黄色的麦浪
　　她是一只复眼
　　一片木叶，熊熊燃烧的篝火
　　是不安分的沉默
　　风刮过荒野，雨后的红萝卜
　　是先知划下的符号
　　一条河流，一个词语，抑或一声痛哭
　　她等着我的到来
　　等着被我的嘴唇淹没
　　等着莫须有的爱情和苦难
　　一个香水沉沦的时代即将来临
　　
　　4乌鸦
　　
　　今天阳光很刺眼
　　阳光下我看见一只乌鸦在天空飞
　　　不紧不慢，停在一个树权上
　　我从一条巷道走出来，就看见了她的
　　身影
　　――现在正在我头顶上
　　她偶尔张开翅膀，咿呀呀地叫着
　　像是在召唤什么，又像在等待召唤
　　一动不动，俯视着树下的我
　　她的毛发，闪闪发光如一团黑丝绒
　　我能感觉那种柔滑八丝的触感
　　仿佛一个女人的温柔手拂过我的眼睛
　　好安静，此刻没有车到达这个小站
　　一个人，一只乌鸦默默地对峙着
　　我在下午四点半的下钱西村
　　看见一只乌鸦呼啸而来
　　呼啸而去，融入越来越远的远方
　　而公车还是没有来
　　陈青山，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本文编校：剑 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