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无罪_无罪

　　7月21日北京暴雨，杂志编辑丁志健困在车中不幸溺亡。湖南卫视“减压类”节目《完美释放》紧抓此线索，在丁志健追悼会结束的当天下午，将其遗孀请到了录制现场。本希望她通过电视“完美释放”痛楚与哀伤的栏目组发出官方预告微博之后，不料引来骂声一片——“消费苦难”、“作秀炒作”、“用死亡赚收视”、“亵渎亡灵”……义愤填膺的网友纷纷搬出道德准则抨击湖南卫视。不管《完美释放》栏目组初衷为何，此事件使得以“娱乐”著称的湖南卫视因“娱乐”食了苦果。
　　这一插曲，让我们看到纷繁复杂的商业竞争中，大众媒体始终负荷着“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盖因少了些人文关怀，少了些公平正义，少了些真诚真实，一言以蔽之，少了些道德的重量。或主动或被动地走向市场的中国媒体迎来了更多机遇，却也要承载更多的约束，先前纯粹的职业道德与社会公德如今又裹挟上“商业”的因素。
　　市场无罪
　　不少学者认为湖南卫视“成也市场，败也市场”，是市场让它赚得钵满盆满，也是市场的趋利让它失了“商”德、走向“低俗”与“媚俗”。当下中国走入改革深水区，意识形态色彩浓重的媒体也在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中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其间出现的种种问题，极易让人认为是市场“破坏”了此块纯净之地，这样的表述显然武断。
　　我们往往忽略了“市场经济也是道德经济”这一客观事实。英美等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非常注重商业道德伦理建设，最早的商业伦理课程开在哈佛大学商学院里，其客座教授林恩·佩因在她的书中还详细论证了高尚的伦理标准与优异的经济结果之间不可分离的关系，商业道德正是企业走向高效的基石。
　　大众传媒早在160多年前就意识到“伦理道德”在市场中不可忽视的地位。1851年，雷蒙德创办《纽约时报》时，廉价报纸带动了美国商业报刊的崛起，但这些报纸要么如《纽约先驱报》那样道德沉沦，要么像《纽约论坛报》那样情感极端。雷蒙德独辟蹊径，本着“翔实”、“平和”的原则耕耘着这份日后将享誉世界的报纸。
　　19世纪90年代末，报业大亨普利策与赫斯特掀起“黄色新闻”高潮之际，阿道夫·奥克斯接管《纽约时报》，确立的办报方针是“刊载一切适于刊登的新闻”，他致力于用一种简明动人的方式，“用文明社会中慎重有礼的语言，来提供所有的新闻”，“不偏不倚，无私无畏”。①市场机制下的美国媒体，跌跌撞撞地摸索出在商业竞争中的道德准则——适合、公正。如今的《纽约时报》将商业道德提到至高无上的地位，《纽约时报公司商业道德准则》（2010年2月修订）中明确指出：“无论是从商业运作还是新闻专业角度来说，任何成功都不值得用损害我们的商业伦理道德的行为标准作为代价获得。”②
　　很多实例表明，将媒体的“礼坏乐崩”都归结为市场的罪过，是片面而不实际的。我们习惯如此表述，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思维的惯性和惰性让人难以从固有思维的泥淖中挣脱出来，“**”浩劫中竭力煽动的“万恶的资本主义”理念并没有被改革开放的洪流冲刷干净；二是人们极易沉湎于对过去的幻想中，“一遇到问题就想到三代圣王有多么美好，一想到人生多难就想回到猴子时代，那是不可能的，也只是一个乌托邦罢了。”③市场经济在某种程度上固然瓦解了自然经济体系下的旧道德体系，但我们需要做的不是一味回味，而是努力建构出更为先进、更符合时代发展的公序良俗。
　　媒体“商”德缺失的原因
　　1. 外因：改革转型的阵痛
　　中国媒体走向市场，天然地具有双重属性——经济属性与事业属性，即使学者们纷纷论证了双重属性的相互兼容，但也不能保证两者的完美对接。在转制初期，众媒体“摸着石头过河”，难免走弯路，走错路。
　　中国媒体在“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的阶段，“处在一个只有义务，没有权利的尴尬境地：它有事业单位的义务，却不能享受事业单位的权利；它有企业的义务，却不能享受企业的权利。”④于是，总是处于得不偿失的不平衡状态，哪怕是蝇头小利也可能使一些从业者们失去方向，进而成为本已混乱的商业博弈中随意摆布的棋子。
　　2．内因：道德信仰的缺失
　　英国道学家塞缪尔·斯迈尔斯说：“如果内心的觉悟不够坚定，肉体也会因此变得迟钝。”丢了信仰，要么不择手段，要么就成了行尸走肉。一些新闻从业人员得过且过的生存状态使得走向市场的传媒业没有充分地重视商业道德。缺了信仰的传媒人，也将本该有的内生“自律”作用消失殆尽。
　　“胜利是什么？胜利是重建新闻界，重塑新闻工作的神圣性，做一档夜间节目，能够为国家献计献策，彬彬有礼，谦和有度，回归新闻，不再有漫天谣言，不再有窥探隐私，向愚昧之人宣扬真理。不再为了制造新闻而制造新闻，全世界新闻从业者团结起来。”《新闻编辑室》里威尔的女制片人麦肯齐，用一番庄重而热情的宣言重燃了威尔的热情与斗志。现实生活当然远不会如此简单，传媒界缺乏的信仰也不是一个女演员的几句话就可以重建，但先行者的实践作为、长期的鼓舞浸润，是必不可少的。
　　“仰望星空”的精神意念是指引我们前行的动力。中国媒体市场商业化进程只有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不论现状如何，我们都不可失望，需要的是时间，需要的是耐心，需要的是对道德的信念和实践。
　　注释：
　　①陈力丹：《美国“黄色新闻”潮的中国启示》，人民网，2010年8月25日
　　②杨晓白编译：《纽约时报公司商业道德准则》（上）[J]，《青年记者》，2012年6月上
　　③朱大鸣：《小悦悦事件叫板道德乌托邦》，搜房博客，blog.soufun.com/zdmjack，2011年10月24日
　　④李良荣：《论中国新闻媒体的双轨制——再论中国新闻媒体的双重属性》[J]，《现代传播》，2003年第4期
　　（作者为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