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墓 概览 [千年崖墓:为何全都被盗?]

　　村民中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梁家山上有得道的仙人！别以为这只是村民们无中生有的迷信，这传说还真是有迹可循：在梁家山东面山麓，丛林深处错落有致地分布着7个洞穴，洞穴看上去已有些年代，长满杂草、野花、苔藓，显得幽深而神秘。起初没有人留意这些洞，直到发现这样两个情况――第一，平时阳光根本照不进洞穴，但到每年夏至时分，阳光却能直射进洞穴中；第二，洞穴中能挖出一些陶制的人物或家畜塑像。洞穴的“奇异”之处让村民们普遍认为，这定不是寻常山洞，而是隐士们修道炼丹、羽化登仙之地。因此，这些洞穴在当地又被称为“仙人洞”。而除了梁家山，重庆各地还散落着许多类似的“仙人洞”。只是有的地方又将这种洞穴称之为“蛮子洞”，认为是多年前少数民族的居所。但不管叫什么名称，这些洞穴在当地老百姓心中都是神秘的象征。
　　“仙人洞”、“蛮子洞”常常能挖出宝贝的消息不胫而走，引起了重庆市文物局的重视，市文物局立刻采取了行动。经过艰辛的考古调查，终于发现，这些洞穴既不是修道炼丹的“仙人洞”，也不是少数民族过小日子的“蛮子洞”，而是1000多年前的古墓群。准确地说来，它们就是东汉至六朝时期的崖墓。
　　
　　汉代流行厚葬，汉墓十室九空
　　
　　“崖墓大概是最容易被找到的古墓，不需要专业考古技能，留心观察就能找到。”林必忠如是开场，引得记者大感兴趣：“崖墓在重庆各地都有，有山崖，就可能有崖墓。崖墓是怎样打造出来的？办法说来简单，就是先在山崖上选好位置，向下切开岩石，再往岩石内部挖出一个近似方形的墓室。因此，墓门都是暴露在山头上的，极易被发现。”听闻此言，记者心头大动，不禁想策划一次古墓冒险之旅，林必忠笑评：“冒险倒是不错，但如果想寻宝，你恐怕要抱憾而归了。崖墓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被盗过的，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墓室。我参与考古工作二十余年，也算是‘阅尽古墓’了，但是，在重庆地区我就没有找到一座未被盗的崖墓。”
　　为什么崖墓有如此惊人的被盗率呢？林必忠告诉记者，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来崖墓墓门暴露在外，容易被发现；二来汉代讲究厚葬的风俗导致了汉墓的疯狂被盗，在全国范围内，汉墓都是“十室九空”的情况，处于东汉时期的崖墓自然也不例外。
　　有汉一代极重孝道，而“举孝廉”制度更是将“孝”与个人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联，“百善孝为先”的风气被推向了顶点。厚葬父母，就是孝最重要的表现，因此汉代流行厚葬。“汉代以后市面上流通的黄金变得很少，专家们分析，黄金都到哪里去了呢？其实就是因为汉代厚葬的风俗，大量的黄金都被当作随葬品埋入了墓中。而厚葬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盗墓从汉代开始疯狂地发展起来了。”讲到这里，林必忠还补充了一段趣闻：“东汉末年，黄巾之乱，曹操聚集了他的一批家兵，专设摸金校尉，去盗取墓中的珍宝。这个盗墓行动帮曹操解决了两三年部队的花费，你可以想见，当时墓中的随葬品是多么豪奢。”
　　重庆地区崖墓的主人，虽多是寻常人家，但在举国上下一片厚葬之风的影响下，里面的珍宝想来也应有些分量。林必忠讲，重庆地区的崖墓里留下的往往是些陶制品，但根据未被盗的汉代古墓来推测，里面原本应该有不少金银、玛瑙、琥珀、料器、铜器、摇钱树、五铢钱等贵重物品，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宝库”。
　　
　　崖墓墓室 ――“地下精装单身公寓”
　　
　　山城多崖墓，跟地质是有关系的：因为重庆地区多为砂岩，相对容易开凿。不过，在悬崖上修建墓室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崖墓多为单室墓（极偶尔能遇到多室墓），面积较小，也就是5、6平方米的样子。大多数崖墓的墓门都约为1米见方，用砖块、石条或泥土封死，墓门几乎没有装饰，从外观来看毫不起眼。但是，你若因为墓室面积小、墓门不起眼，就以为崖墓不过就是一个无趣的洞穴，那还真是错大了。借用《疯狂的赛车》里的一句台词来形容，崖墓还真就是传说中的“地下CBD、人生后花园”。
　　中国古代讲究“事死如事生”，要让人去世之后在阴间依然过着和阳间一样的生活，那么，怎样才能让逝者过上不输阳间的生活呢？那就用墓室与随葬品来完成这个心愿。林必忠告诉记者，崖墓的一切细节，都模仿现实生活中木结构建筑的形制：墓门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开口，仔细观察，会发现墓门也像现实建筑一样有门楣，有的门楣还有雕花；墓顶也像现实中的建筑一样，有两面坡、拱形顶、穹窿顶等各种各样的形式；某些崖墓的墓室，还铺有汉代的“地板砖”。墓室中摆放棺材，有的是木棺，有的是石棺。棺材之外还大有空间，这些空间就用来摆放林林总总的随葬品。除了贵重金属和珠宝之外，随葬品五花八门，但有个中心思想，那就是模拟逝者生前的生活场景：墓门口有陶犬，是为逝者看门的；墓中埋有五铢钱，是给逝者准备阴间的存款；大量的陶楼房、陶水田、陶猪圈、陶牛、陶鸡，是为逝者置办的阴间的家业；各色庖厨俑、侍女俑、舞俑、吹箫俑，是为照顾逝者在阴间的生活起居甚至娱乐而设。在綦江县横山镇二蹬岩发现的一座崖墓，墓室里甚至还浮雕了4男3女的群舞图，人物身体曼妙，被人戏称为“最古老的淫秽录像”，这也是为了让逝者可以在阴间继续享受生前的快乐。綦江县文龙乡七拱嘴的一座崖墓，墓旁的石头上还刻着“平路元作冢值万五千”字样，这就相当于是阴间的买地券，表示在阴间为自己的亲人买下了一块地――总之一句话，在崖墓之中，一个人生产、生活、娱乐的必需品一应俱全，现代人想得到、想不到的一切，汉代人都为自己死去的亲人准备好了。可以说，崖墓的墓室就是一处地下精装单身公寓，虽是单间，但配套齐全到令人咋舌。从崖墓仿真的结构设计和精致的随葬品，我们可以清楚看到，古人对待生死的态度以及他们是如何理解另一个世界的。
　　采访末了，林必忠不无遗憾地感叹道，崖墓因为容易被发现，因此被破坏得相当厉害，很多崖墓甚至被当地居民当作谷仓、猪圈来使用，崖墓中的文物更是遗失严重，大多都无法追回了。对于这样的情况，林必忠是相当痛心疾首的，他说这不仅是考古界的重大损失，更是中国文化传承的缺失。
　　有些东西失去了还能再生或再造，但文化遗产只有一次生命，失去一样，文化传统就空白了一块。而这一块空白，也是我们13亿人公共记忆的一块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