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大蝌蚪|梦见一只大蝌蚪
【作家档案】 萧袤，湖北黄梅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他醉心于绘本的研究和创作，两次获得丰子恺儿童图画书奖，著有《驿马》《西西》《青蛙与男孩》等原创绘本作品。“萧袤式”的俏皮和幽默让他在儿童文学界独树一帜，多部作品被译介到美国、瑞典、韩国、泰国、新加坡、越南等国家以及中国台湾、香港等地区。
既然安徒生乐于告诉世人“我曾经也是一只丑小鸭”，既然福楼拜敢于宣称“我就是包法利夫人”，套用大师们的表达方式，我想对你说——
我是一只大蝌蚪。
很多年前，我写过一篇童话，名字就叫《大蝌蚪》。全文不长，抄录如下：
弯弯曲曲的小溪里，有一群黑色的小蝌蚪。他们像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又像句子中调皮的逗号，快乐地向前游去。
不久，小蝌蚪们长出后腿，甩掉尾巴，往溪岸上一蹦，哈，变成了一只只青蛙。“呱呱呱……”，他们唱着热闹的歌儿。
可是，有一只小蝌蚪，他不想变成青蛙，他觉得做蝌蚪很好。他向小河里游去。他在不停地生长，只是，他不想变成青蛙。
等他游到小河时，已经有一条草鱼那么大了。
现在，他更不想变成青蛙。他想：假如有一只脸盆那么大的青蛙，孩子们看见了会不会害怕？再说，没有那么大的虫子吃，他饿得受不了，会不会跳到岸上去，吃老鼠，吃兔子，吃小鸡、小鸭、小鹅？
不想变青蛙的蝌蚪向长江里游。
他变得有一头扬子鳄那么大了。他还是不想变成青蛙。他想：要是一只青蛙像汽车似的，蹲在公路上，人们看见了会不会被吓疯？他那么轻轻一跳，可以跳过三栋房子，落下来能压死九条水牛。
噢，太可怕了！
他决心不变青蛙，就当一只快乐的蝌蚪，一辈子生活在流动的水里。
等他游到大海时，这只不想变青蛙的蝌蚪，已经长得有一头鲸那么大了。
这会儿他更不想变成青蛙了。有谁见过像恐龙那么大的青蛙？假如他趴在海滩上，人们会不会把他当成一座山，一座绿色的会跳的山？嘻嘻！
可是，所有的蝌蚪，最后总是要变成青蛙的。就像所有小孩子，最后总是要变成大人一样。这可怎么办呢？
大海里，有一只巨大的蝌蚪游来游去，又快乐，又孤独。世界上，还有没有另外一只不愿变成青蛙的蝌蚪？
也许是因为篇幅短小，便于朗读吧，不经意间，我在很多场合声情并茂地大声念过这篇童话，许多读者（包括一些专家学者、编辑老师、记者朋友等）用种种方式，向我传递这样一条信息：他们喜欢这篇童话。
有人说，它是一篇“反安徒生”式的作品（因为安徒生写过一篇《枞树》，讲的是一棵小枞树不愿停留在童年、渴望快快长大的故事）；有人问：青蛙还记得当蝌蚪时的快乐吗？如果现在的小蝌蚪不快乐，变成青蛙后怎么可能拥有丰富、浪漫的生命呢？说的人多了，我自己也有点儿喜欢这篇童话了。
有一天，当我重读这篇童话时，我猛然发现一个秘密：原来，我把自己给写进童话里了——我就是那只不愿意变青蛙的大蝌蚪啊！是什么让这只不愿意变青蛙的蝌蚪越长越大（乃至大得像一头鲸），也越游越远（都游到大海里去了）呢？
是童心，是幻想，是对纯真年代的依恋不舍，是对人性中的真善美、友情、关怀、温暖、明亮、宁静、自由……还有爱的细心呵护和执著追求。
长久以来，我真的就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并一路走过来的。我曾经在写给小读者们的一段话中，表达了同样的意思。我是这样写的：
很幸运，我曾经也是一个孩子。
更幸运的是，我现在还是一个孩子。
我拥有一颗孩子的心，还有一颗爱孩子的心。
我是一个心里总装着小孩的大人，也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儿像大人的小孩。
从20世纪80年代在上海《童话报》发表第一篇童话以来，20年间，我基本上生活在一个亦真亦幻、五彩斑斓的童话世界里。
我读童话、想童话、写童话、讲童话，呕心沥血，乐此不疲。
我曾经那么爱看大开本的江苏版《少年文艺》，我在上面发表过童话《猎人的枪响了》《纳米王国的吹牛大王》等，这些童话至今仍然是我的最爱。
说出来几乎没人相信，我这只“不愿意变青蛙的大蝌蚪”，曾经跟“魔术师巴特”一起“回到幼儿园”；跟“吹牛大王”一起到过“纳米王国”；曾经在“先生小姐城”里遇到过“积木先生的一家”；我还到过“怪物出没”的“蜡笔森林”；和包头龙一起到过“飘来飘去”的“阿里巴巴岛”；甚至到过“土豆会跳草裙舞”的“暗星球”……一路上，我结识了好多好多有趣的朋友：波波熊、淘淘狗、宝贝猪、叽哩咕噜猫、看不见的龙、小海豹米尼达……我乘坐过“打补丁的飞碟”；我“发明过一个国家”； 我“为人鱼姑娘当过翻译”……在童话的幻想世界里，我这只不愿意变青蛙的大蝌蚪生活得好快乐，优哉游哉，流连忘返。
我认为，童话是我对世界的一种理解和感悟，是讲述我天性中顽皮、幻想特征的最佳表达方式，是坚守人性纯洁、抵抗浮躁之风的最后一张盾牌。
我爱童话，但我更爱生活。生活，才是最美的童话啊！
有了童话，我这只大蝌蚪一辈子不愿意变青蛙！直到现在，我依然还在苦苦寻找，寻找另一只不愿意变青蛙的蝌蚪。——亲爱的，会是你吗？
来，小蝌蚪们（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包括那些像我一样不愿意变青蛙的大蝌蚪们，让我们从弯弯曲曲的纯真的小溪出发，一路经历诗意的山涧、洁净的池塘、宁静的港湾、快乐的河流、幻想的码头、激情的大江、友谊的桥梁……体验啊，欣赏啊，畅游啊，梦想啊，一路奔向爱与自由的大海吧！
（潘喜凤选自2012年第4期《少年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