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前路无知己 歪接 常记清溪燕陌路，莫愁萧萧心难渡

　　窗外的雨正柔柔地下着，透过白冷的桌灯看嫩黄的杨柳和着细细的春雨随风摇荡，偶尔会有雨中归家的燕子低低地飞过，书桌上早已开启的《沈从文小说选集》被风翻到《萧萧》，此情此景忽然让我心中涌起一阵古典情怀：常记清溪燕陌路，莫愁萧萧心难渡。
　　一如沈从文先生所言：自己是一个“乡下人”，其小说读来常使人涌起阵阵乡愁，他自己在《〈看虹摘星录〉后记》中也说：“美丽总是愁人”，无论是清愁无限的翠翠抑或懵懂而又率真的萧萧，无不让人读来心疼。《萧萧》篇幅不是很长，但它却在有限的空间里讲述了童养媳萧萧从懵懂女孩到麻木生活的女子的人生哀歌。萧萧是个命苦的孩子，没有母亲，从小寄养在伯父的庄上，我很好奇，这样惨淡命运的女孩在沈从文的笔下却是如此的清落，她天真烂漫和普通少女一样，然而她仿佛又与其他女孩不一样：别的女孩做媳妇会哭，然而萧萧是不哭的，“她是什么事也不知道”，到了出嫁那天“她还只是笑”。萧萧做媳妇时只有12岁，而她的丈夫不到3岁。善良纯洁的萧萧待丈夫犹如待弟弟般疼爱有加，然而对于未来，她一无所知。
　　在别人眼里童养媳的生活犹如炼狱，然而萧萧却不，她仍然做着同龄人的梦，她会梦见自己“变成鱼到水中各处溜”，当然她的好梦也会被丈夫的哭声弄醒。萧萧一天天长大，可是在那个闭塞的小天地里，萧萧对于外界的认知，依凭的仅仅是周围人的言谈。她并不知道什么是女学生，当祖父说：“萧萧，你长大了，也要做女学生”，萧萧面对大伙的戏弄她却很有担当：“做就做，我不怕”，读到此处，我不禁打心眼里佩服萧萧：她可爱、率真、敢爱敢恨，不像翠翠有多少爱只是深埋心底，至少萧萧为人欲的萌动爱过一场，她也曾体验过女性自由的欢爱。当然这种未被现代文明点亮的懵懂担当也害了萧萧：当长工花狗心怀不轨、不断地向她暗送爱意的时候，“她心里乱了”；当被花狗引诱怀孕后，她还幻想与花狗一起逃到城里，但花狗却不辞而别，萧萧只能独自面对或者沉潭或者发卖的悲惨命运，然而上苍却眷顾了她：不读子曰的伯父只同意发卖，最终萧萧因没有买家而且产下儿子故而得以存活。可是萧萧面对轮回式的人生，对儿子说出了令读者心碎而且让人难以揣测沈先生深意的话语：“明天长大了，我们讨个女学生媳妇。”显然，女学生是作品中现代性涌动的符号，然而在乡土面前却变得如此苍白。
　　萧萧因为乡土世界的“纯洁”而得以解救，可是萧萧真的被解救了吗？萧萧的悲剧究竟是城乡文化二元对立的想象，还是礼教的束缚抑或是女性主体意识的未觉醒？萧萧是湘西女性接受现代性走向现代自由生活进程中的探索者么？1929年写作的《萧萧》包含了沈从文先生怎样的乡土情结？我想这些话题无不显示了《萧萧》言说不尽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