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头人]最后的彝族头人

　　这是一片名叫察隅的土地。一个神秘的部族，一面壮观的牛头墙，一把锋利的钢刀，一位传奇的老人。在西藏最东南的沃土上，谁在察隅河畔书写传奇?在变与不变间，一个部族的传承就在一位老人的手中，演绎出大浪淘沙的剧情。
　　牛头与钢刀的传奇
　　从拉萨驱车1300公里，越过然乌湖的碧波，翻过来古冰川的雪迹，一路向南，我们来到了西藏最东南的土地，这个名叫察隅的地方。
　　察隅，生活着我国人口中的一个特殊族群，僜人。因为不完全符合国家有关民族立项的相关条件，因此目前生活在我国境内的1300多僜人还未被正式认定民族。
　　当我们从拉萨出发前往察隅之前，关于下察隅镇有一位僜人头人的故事就引起了我们的好奇。
　　在我们到达下察隅，这个位人集中生活的边陲小镇时，这里的每一个僜人口中都会念起一个名字——阿洛松，似乎这位名叫“阿洛松”的老人在这里有着相当崇高的地位和威望。难道他就是我们听说的“头人”吗?
　　然而，当地的文化学者却告诉我们，僵人内部并没有严格的等级制度之分，也就是说，现在僜人之间不存在等级制度上的尊卑。
　　那么，为何这位名叫阿洛松的老人却总是以“僜人立部落的头人”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呢?
　　走进阿洛松位于沙琼村村口的家，漂亮的房舍安静地置于种类繁多的植物中。植物虽多，却有条不紊地各自归位，展示着主人家的匠心，也毫不吝啬地炫耀着这片土地优厚的自然条件。
　　阳光照进阿洛松家宽敞的厨房，在隐约的光线下，一面挂满牛头的墙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52个牛头一一陈列，排成五排，尖利的牛角、空洞的眼睛、漆黑的头颅，仿佛还诉说着它们生前曾多么强壮威武。
　　面对我们关于“头人”身份的疑惑，阿洛松坐在这面牛头墙前，娓娓道来，讲起了从他祖辈以来的故事。
　　阿洛松告诉我们，头人，是他祖辈的身份。在僜人的习俗里，财富也代表着地位，如果没有财富，说明这个家族没有能力，便不足以让族人信服。而阿洛松的祖父就是靠打猎起家，建立了在沙琼部落中的威信。而阿洛松自己，则是从打渔开始，积累起了自己的原始财富。
　　在僜人这个没有等级制度的部族里，却自然地形成了敬重勤劳富裕之人的这样—个最朴素的观念。然而，独富独享，同样是不能得到族人的尊重的。因此，僜人形成了自己最独特的一个风俗，这就是杀牛请客挂牛头。
　　阿洛松也记不起自己到底曾杀过多少牛，现在挂着的52个牛头仅仅是从上世纪90年代到现在积攒下的。
　　阿洛松至今仍记得他最辉煌的一次杀牛经历。那是上世纪90年代，为了在族人里获得最高的威信，阿洛松和他的一位邻居开始竞争杀牛。阿洛松指着院墙外的玉米地，告诉我们：“那时候牛一直排到了那里，我不仅仅是杀了25头牛，还有50头猪，70只鸡，从一早上就开始宰。宰了的肉，全部给老乡们背走，一点都不留。”阿洛松有些得意地回忆着他的辉煌，并告诉我们从这天起，村里再没人跟他比拼杀牛请客了。
　　阿洛松将杀牛请客的牛头挂了起来，这是他威信的标志。谁家的牛头最多，谁便是僜人中最受尊崇，说话最具分量的人。僜人部落在自然的规则里，用最朴素、最自然的认知，选择谁是自己的领头人。
　　在人类发展史上，原始社会时期，由于人类社会的生产力还十分落后，为了保证氏族的生存发展，因此在原始公社内部采取平均分配的分配方式。
　　在僜人杀牛请客的这个风俗上，我们似乎看到了一点“平均分配”的影子。不难理解，在曾经刀耕火种、狩猎、采集的原始生产生活中，这样的富帮穷、相互协助、共同生存的部落原则，才确保了僜人从历史中-路走来，共同发展，走到如今的现代文明之中。
　　在阿洛松的生命里，还有一个与牛头墙并驾齐驱的传奇，这便是那把他绝不离身的钢刀。1986年，中央统战部组织少数民族代表到北京、上海、香港等地参观学习，阿洛松是僜人代表。然而，在成都机场，因民航规定，不让阿洛松携带随身的佩刀上机，这位倔强的僜人头领马上表示“不让带刀就不去”，因为僜人是“刀不离身”。
　　阿洛松给我们讲述的细节是，当时，中央统战部紧急作出允许他带刀的指示，并连夜为他制作了—张临时的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是他佩戴着钢刀的样子，在他携刀上机时，刀鞘是被封起来的。
　　如此，阿洛松最终带刀上了飞机去了北京，而他也成为了唯一一个可以身佩长刀出入人民大会堂的人。
　　村委会主任和他的买卖婚姻
　　因为阿洛松杀牛请客建立的威信，在现在的下察隅，就连不是僜人的外来居民也会尊称他一声“舅舅”。让这里的男人们羡慕的是，这位“舅舅”曾经拥有7位妻子。
　　在阿洛松家里，我们只见到了他的其中—位妻子，小青。小青是他曾经拥有的7位妻子中年龄最小的—位，也是现在唯一留在阿洛松身边，作为合法夫妻的—位。至于为什么放弃人人羡慕的“艳福”，过起一夫一妻的日子，阿洛松给我们讲述了他的转变和经历。
　　在历史上，僜人部落是实行买卖婚姻。由男方家庭出钱或物，买来女子，进入家庭，成为家庭的一员，也成为劳动力。阿洛松的第一位妻子是他父母为他买来的，严格来说不是买，而是用牛换来的。当阿洛松自己拥有了财富和能力，他开始为自己买妻子。在僜人的传统观念里，妻子的数量跟挂起的牛头数量有着一样的意义，这便是财富的证明。
　　阿洛松说，家中有七位妻子时，他给每一个妻子都分了一块地，分给她们种子化肥等生产资料，让她们去劳动，这便是他的家庭管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2000年。这一年，察隅县的领导找到了阿洛松，跟他商讨推举他担任下察隅沙琼村村委会主任的事情。阿洛松说，他当即就表示，他不干这个事情。如果要当主任，大家就必须听我的，不能继续懒散，要保证村民能够执行他的发展计划。最终，阿洛松还是成为了村委会主任，开始他新的“头领”的身份。
　　阿洛松说：“我要当村主任，我就要入党，要入党，首先就要遵从党的纪律，就必须得一夫一妻。”
　　于是，阿洛松遣散了他的6位妻子，只留下了小青。阿洛松说，他的6位妻子，还是生活在沙琼村，他为每一个人修了房子，分了土地，安排了她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