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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黔铁路哪年开始修建_1994年冬天的湘黔铁路

发布时间:2019-07-20 11:19:29 影响了:

  是从怀化来的风,还是从新晃来的风?没有方向的风,冷却着湘西的早晨,1994年冬天的湘西早晨,我看了看怀里的电子表:03:45,我被列车抛在了一个叫新店坪的小站,像一只流浪的野狗,像一个废弃的邮包,风,以前曾温情脉脉的湘西的风,彻骨的温度使我踉踉跄跄。

  我的行包,我的身份证,我的《湘行散记》,我还有什么不知去向了呢,站在新店坪的站台上,我麻木地捶了捶脑袋,但它与冻僵的手脚一样知觉甚少。铁路站台上一成不变的那些蓝白色灯光,阴森森地落在我的头发上,我的冬衣上,我的皮鞋上,我凌晨三点四十五分的影子,僵硬得像冬天的一块湿柴。

  火车咣咣当当走了,这个小站并没有上人,它只是临时停车,它长长地拉着笛,恶狠狠地将一个无助的年轻人扔在了这个湘西的小站上,咔,咔,咔,咔,它向芷江驶去,它向怀化驶去,它向远方驶去,瞬间没有了踪影。

  我怎么会睡过头?我重重地砸了胸口一拳,没有痛感,但却砸出了深深的哀伤,甚至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新店坪,波洲,新晃,三个车站到底有多少的距离?我没有细想,我得走,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一片阴冷的小站!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六根,七根,八根,九根……

  我数着枕木上路了,一步跨一根,步子小了,一步跨两根,又大了些,一步,一根,一步,一根……我像一个裹足的老太太,歪歪斜斜地走在1994年冬天的湘黔铁路上。

  风依然无序地吹着,还飘来了冬雨,我300度的镜片结起了零度的冰,走几步,我就得停下来哈口热气,让眼镜可以正常工作。风越来越刺骨,雨越来越迷朦,我实在记不清哈了多少口气了,每哈一口气,我的体内就激灵一下,我甚至后怕起来:这样下去,我不冻死?我把眼镜摘下来,放到了衣兜里。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我猫着腰,像半直立行走的猩猩,脚下一弯一拐,枕木,碎石,枕木,碎石……我笨重的大头皮鞋朝三暮四地变换着它的立足点,最终它受到了铁轨的惩罚,我的左脚脖子扭伤了。趔趔趄趄的行走持续了多久?我重重地摔在了因冬雨连绵而愈加寒冷的铁轨上,肋骨重重地与铁轨撞在一起,两个僵硬的物体的碰撞,铿然有声,我甚至听到了那种撞击声回荡在黑漆漆的夜间。我的肋骨是僵硬的,我的脚趾是僵硬的,我的思维也是僵硬的,我掏出眼镜,细细打量着这无尽的铁轨,我是摔在有着弯度的铁轨处,弧顶的我蜷伏着,像一只断腿的野猫。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迷失了方向的风雨里,我迷迷糊糊地再次行走,行走在1994年冬天的湘黔铁路上。一根,两根,三根,四根……,我麻木地数着枕木,但此时的数数早已没有了丈量的意味,一些声音怪怪地传来,像猫悲惨地叫,像婴孩的嚎哭,凄切而尖锐,一声声近来,一声声远去,一声声近来,一声声远去……这是不是那种夜鹄?数年前曾在地妹老家的一个夜晚听过它的哀号,那天寨上一位老人去世了,它也是这样一声声凄切地叫着的,那个晚上,一个寨子里回荡着阴森森的气味。我的骨头开始不停地抖,我的头发开始不停地抖,甚至我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哆嗦,无边的恐惧,弥漫在这个冬天的早晨里,关于鬼的那些故事一个接一个地在我的心头盘旋,在这近来又远去的怪叫声中,我抖抖索索:怎么天还没有亮啊?我摸出电子表,时间怎么还是03:45?时间的凝固使我感到了时空的错乱,铺天盖地的恐惧一下子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木然地行走在一根又一根枕木上,腐烂的气息使我周身发僵,我想大声唱歌,可一句歌词也记不起来,我想大声喊叫,可声音却像从我的小腹发出,软弱而冰凉,僵硬的身体与思维使恐惧一点点累积,远处那些信号灯,闪着冷冷的蓝光的信号灯,如同幼时看到的那些在坟堆间飘荡的鬼火。我的脚步越来越僵,迈得越来越小,一次又一次踩在了枕木间的碎石上,扭伤的脚脖一阵接一阵地剧痛起来,风,雨,疼痛,恐惧,我在它们的交会中行走,没有意识,没有方向,只有僵硬的枕木和彻骨的铁轨。凄然的鸟叫声,森然的信号灯,越发冰凉的身体,无边的黑暗……多年后,我曾构思过这样的画面,我想,如果我是一位导演,我肯定也会被自己的作品吓住。

  我再次摔倒在铁轨上,身体与钢铁的再次猛烈撞击,使我再没有勇气行走,我像一只独脚兽,歪歪斜斜地走到一个道桩旁,一下子靠在它的身上。身体的温度慢慢升高起来,湿透的冬衣上冒起来热气,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想念,甚至思维也断断续续。就这样,我睡倒在这个道桩上,一个水泥道桩上,我的身体温暖着它的身体,它的身体冷却着我的身体,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在它的身上,像相依为命的患难情人。谁说顽石无情?这一刻,我感到了我对一根水泥桩的深深依恋,并在它的抚摸中睡去了,如同靠在情人温情无限的怀中。梦中有列车飞快驶过,钢铁带来的风刀一样扫过我的面庞,甚至还有几只野猫走过,它们的狐骚味曾使我的呼吸一度屏蔽,但并没有打断我在一根水泥道桩上的安然入睡。在1994年冬天的湘黔铁路上,我与一根水泥道桩一往情深……

  一位身着蓑衣的老人打断了我的梦境,我睁开眼时,天早已大亮,风已停,雨已住,他戴着湘黔边境上那种随处可见的斗笠,他摸了摸我的额头,烫得他吓了一跳,他拉起了我,将我送到了320国道的路边。我曾回头看了一眼那根道桩,它实在是太平常了,上面刻着一个代表铁路所有的红色标志,可我对它依依不舍。

  我晕乎乎地上了从芷江开往新晃的班车,然后又坐上了从新晃开往贡溪的班车,我在一个叫岑庄的地方下了车,再往里走六里地,就是我的地妹老家,我走进村子时,好多人家在杀年猪。坐在老家温暖的火塘边,我的衣衫升腾起1994年冬天湘黔铁路的味道,枕木是发腐的,铁轨是寒冷的,而那根水泥道桩是温馨的。母亲递过来一件旧棉袄,我利索地穿在了身上,嗯,真是温暖,再过几天,老家温暖的正月间又要开始了。

  一个人的车站

  

  夜。夜。夜。一些惨淡的灯光从灯杆上昏昏沉沉地散落,一只狗,还有一只猫,惨淡地走过,它们的身上有一些深深浅浅的油渍,那只狗的额头有一片烂而黄的白菜叶子,它的左后腿一瘸一拐,但它们始终比肩而行,它们行走的样子,使我想起那些夜归的拾荒夫妻,惨痛而温情脉脉。

  24路,25路,20路,19路,站牌下的我,在惨淡的灯光里,站得孤独而潦草,凌晨5点过的我,为一个两位数的数字而焦虑不安。我的手里,紧紧地攥着1999年的一元硬币,从大营坡吹过来的风,一阵冷似一阵,我的手心淌出了冰凉的汗水,其实我的裤兜里还有 1356.8元,揣得杂乱不堪,我不知道,这枚1999的硬币,为何让我如此上心。

  一个醉汉从百花山路斜斜地走下来,头与肩始终亲密地连为一体。他嘟哝着些什么?一些土生土长于黔西北高原的词句醉醺醺地跑将出来,又涩又苦,如同毕节、大方、黔西那一带触手可及的石灰岩,我曾无数次从事故多发的贵毕公路走过,除了大面积的惊心动魄,就是满目的荒凉,当然还有那些从富含煤层的村子里走来的腰身微驼、齿间黑黄的人群,一种叫氟的物质使贫瘠雪上加霜。

  一大群汗味的人从大营坡走来,他们的肩头不停地颤动,带来了苦瓜的苦,青椒的辣,以及胡萝卜的甜,当然还有臭椿的臭,这是一群从乡间抵达城市的人,他们的脚步凌乱地叩击着贵阳的早晨,但这个城市冷冰冰地睡起了回笼睡。前天的《贵州都市报》报道,近郊一个叫东风的蔬菜基地,好多的莴笋烂在了村头,照片上那些菜农的表情,像这几日持续的春旱,干燥,而且脱水。譬如城市此刻的表情:路灯黯然了,快要大亮的天色,忽然黑了一阵(书上称为黎明前的黑暗)。他们的步履,走在彩色的道砖上,踉踉跄跄。

  19路,20路,25路,甚至还有28路,慵懒地从我的眼前驶过,使我的等待愈加焦灼。它们的身后,步履蹒跚地走来了两名环卫工人,他们的扫帚上,有着大营路上那股恶恶的油腻味,他们显然没有注意站牌后的我,他们清晨5点过的双眼,死死地盯紧了一张张散发着蚝油气味的餐巾纸,一片片腐烂的莴苣叶,甚至是一个从灯红酒绿的高处摔下来的安全套(尖锐的激情已在脏兮兮的大营路消失得无影无踪)。

  6点13分,风一样驶来的24路公交车,风一样地卷走了站台上的我。城市的早晨通体透明,一路飘来肠旺面的气味,还有油条豆浆的清香,大营路,北京路,交际处,六广门,喷水池,文昌路,老东门,大南门,邮电大楼,它最后抵达了火车站,我买了张N874次火车票,我将去向湘黔两省交界的一个小村落,那个村子叫地妹,住着好多陈姓人家,那里有我的父母兄弟,前日,父亲在一块黑沙地里突然人事不省,母亲在电话里说,他的身边散落了好多的瓜秧。

  农历四月,暴雨中的火车

  

  此刻,我感受到钢铁一如既往的冰凉。火车的关节处吹着冷风,新晃,玉屏,羊坪,清溪,蕉溪,镇远……,那些熟悉的集镇,与我匆匆相遇,然后擦肩而过,这是贵州东部一个普通的夏日,农历中的四月十二,黔东大地的天空,如同那些纷纷后退的村庄里糊黑的锅底,一场雨,走得匆忙而暴躁。车厢里空空落落,有人在座位上伸长了脚丫子,一种气味在空气中走得晃晃悠悠,让我呼吸急迫。我对面的面孔,年轻而激情,一个女孩夹着苗语口音,她的脸尤其红润,有两个稚气的男孩,无羁的青春在我眼前流动。她要在凯里,他要去都匀,他要到马场坪,他们都从浙江上车:义乌、金华、杭州,他们没有共同的车站,却有着一样的归宿,对亲情的激烈畅想使他们语如串珠。右边坐着两个女子,一个娇小,一个瘦削,浓重的黔东方言里,跳出一些温馨的段落,她们其实还有一些同伴,有一个说普通话的中年女人,她的声音在这个穿越黔东风俗的列车上,像五金店里那种尖锐的锥子。火车在一个叫谷陇的小站临时停车,外面走动着红黄头饰的苗家女子,脆生生的玉米棒,带着雨迹的桃子,如同那些女子生涩的汉语。从这里可到一个叫黄平的县城,从黄平坐车经五里墩可到美丽的重安江,在一个叫白岩的地方,我的一个朋友在一块坡地安息,他逝于布达佩斯高速公路的一次简单车祸,但足以让我痛惜半生,我不知,他的灵魂到底留在了匈牙利,还是回到了他的重安江,窗外雨点的脚步没有停歇,透过生硬的车窗,我没有找到去黄平的路。冲动的雨终在凯里歇足,它过于急促的节奏,使前方大面积塌方,在漫长的等待中,我没有一丝的烦躁,在凯里,有我熟稔的众多脸庞,他们的存在,使凯里的每一条街巷都朴素而温和,在等待的时间里,当然有些东西曾扯断了我对凯里的怀想,一个年轻的女子从我身边走过,她皮肤白嫩,身段婀娜,大面积裸露的背部,带来了热躁的风……这是从上海开往贵阳的111次列车,上海、杭州、金华、向塘、株洲、娄底、怀化,它的体内杂合着众多城市的气味。在等待恢复运行的时间里,对面的女孩男孩已经下车,他们像三只敏捷的猫,一阵风般走过湿滑的铁轨,轻盈的背影瞬间消逝。这时,我开始阅读,这本书是一个叫海男的女子所著,她在云南永胜老家的行走,神秘而深不可测,使我忽略了火车的重新开动。偶尔,我将目光移向窗外,被山洪分割的田地,被河床包围的寨子……村庄的苦难历历在目。而列车没有停歇,它在18点15分抵达贵阳,这个我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吹着冷飕飕的风。那些灯火已经次第点亮,广场上那些涌动的人流,使我想起一路上肆虐的山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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