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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们眼中的胡同味道]胡同味道

发布时间:2019-06-20 04:29:17 影响了:

  季羡林  我爱北京的小胡同,北京的小胡同也爱我,我们已经结下了永恒的缘分。  六十多年前,我到北京考大学,就下榻于西单大木仓里面一条小胡同中的一个小公寓里。白天忙于到沙滩北大三院去应试。夜里回到公寓小屋中,还要忍受臭虫的围攻。
  但是,我们这一帮穷学生仍然能够苦中作乐。黄昏,总要到西单一带去逛街。耳听铿锵清脆、悠扬有致的京腔,如闻仙乐。此时鼻管里会蓦地涌一股幽香,是从路旁小花摊上的栀子花和茉莉花那里散发出来的。回到公寓,又能听到小胡同中的叫卖声:“驴肉!驴肉!”“王致和的臭豆腐!”其声悠扬、深邃,还含有一点凄清之意。这声音把我送入梦中,送到与臭虫搏斗的战场上。
  将近五十年前。我在欧洲呆了十年多以后,又回到了故都。这一次是住在东城的一条小胡同里,后门在翠花胡同,前门则在东厂胡同,据说就是明朝的特务机关东厂所在地,是折磨、囚禁、拷打、杀害所谓“犯人”的地方,冤死之人极多。他们的鬼魂据说常出来显灵。里面重楼复阁,回廊盘曲,院落错落,花园重叠,一个陌生人走进去,必然是如入迷宫,不辨东西。
  然则这样复杂的内容,无论是从前面的东厂胡同,还是从后面的翠花胡同,都是看不出来的。外面十分简单,里面十分复杂;外面十分平凡,里面十分神奇。这是北京许多小胡同共有的特点。
  据说当年黎元洪大总统在这里住过。我住在这里时,北大校长胡适住在黎住过的房子中。我住的地方仅仅是这个大院子中的一个旮旯,但是这个旮旯也并不小,是一个三进的院子,我第一次体会到“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意境。院子里摆满了汉代砖棺,黄昏时分,总会让人感觉到鬼影憧憧,毛骨悚然。所以很少有人敢在晚上来拜访我。我“与鬼为邻”,倒也过得很安静。
  第二进院子里有很多树木。有一个夏日的晚上,刚下过一阵雨。我走在树下,忽然闻到一股幽香。原来这些是马缨弦树,树上正开着繁花,幽香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这一下子让我回忆起十几年前西单的栀子花和茉莉花的香气。当时我是一个十九岁的大孩子,现在成了中年人,相距将近二十年的两个我,忽然融合到一起来了。
  不管是六十多年,还是五十年,都成为过去了。现在北京的面貌天天在改变。层楼摩天,国道宽敞。然而那些可爱的小胡同,却日渐消逝,被摩天大楼吞噬掉了。这是不可抗御的,也不一定就算是坏事,可是我仍然执著地关心我的小胡同。就让它们在我的心中占一个地位吧。永远,永远。(摘自《我的一辈子》,重庆出版社,2011年7月)
  萧乾
  我是在北京的小胡同里出生并长大的。由于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爸爸在世时管开关东直门,所以东北城角就成了我早年的世界。四十年代我在海外漂泊时,每当思乡,我想的就是北京的那个角落。我认识世界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其实,我开始懂事是在褡裢坑。10岁时,我母亲死在菊儿胡同。我曾在小说《落日》中描写过她的死,又在《俘虏》中写过菊儿胡同旁边的大院——那是我的仲夏夜之梦。
  母亲去世后,我寄养在堂兄家里。当时我半工半读:织地毯和送羊奶,短不了走街串巷。高中差半年毕业(1927年冬),因“学运”被变相开除,远走广东潮汕。1929年虽然又回到北平上大学,但那时过的是校园生活了。我这辈子只有头17年是真正生活在北京的小胡同里,那以后,我就走南闯北了。可是不论我走到哪里,在梦境里,我的灵魂总在那几条小胡同里转悠。
  胡同里从早到晚都是一曲动人的交响乐。大清早就是一阵接一阵的叫卖声。挑子两头是“芹菜辣青椒,韭菜黄瓜”,碧绿的叶子上还滴着水珠。过一会儿,卖“江米小枣年糕”的车子推过来了。然后是叮叮当当的“锔盆锔碗”车。最动人心弦的是街头理发师手里那把铁玩意儿,嗞啦一声就把空气荡出漾漾花纹。
  北京的叫卖声最富季节性。春天是“蛤蟆骨朵儿大甜螺蛳”,夏天是莲蓬和凉粉儿,秋天的炒栗子炒得香喷喷粘糊糊的,冬天“烤白薯真热火”。
  我最喜欢听夜晚的叫卖声。夜晚叫卖的特点是徐缓、拖尾,而且当中必有段间歇——有时还挺长,像“硬面——饽饽”,中间好像还有休止符。比较干脆的是卖熏鱼的或者 “算灵卦”的。
  另外是夜行人:有戏迷,也有醉鬼,尖声唱着“一马离了”或“苏三离了洪洞县”。这么唱也不知是为了满足一下无处发挥的表演欲呢,还是走黑道发怵,在给自己壮胆。
  那时我是个穷孩子,可穷孩子也有买得起的玩具。几个钱就能买支转个不停的小风车。去隆福寺买几个模子,黄土和起泥,就刻起泥饽饽。春天,大院的天空就成了风筝的世界。阔孩子放沙雁,穷孩子也能用秫秸糊个屁股帘儿。反正也能飞起,衬着蓝色的天空,大摇大摆。小心坎儿可乐了,好像自己也上了天。
  夏天,我还常钻到东直门的芦苇塘里去捉蛤蟆,要么就在坟堆旁边逮蛐蛐——还有油葫芦。蛐蛐会咬架,油葫芦个头大,但不咬。它叫起来可优雅啦。当然,金钟更好听,却难得能抓到一只。这些,我都是养在泥罐子里,每天给一两颗毛豆、一点水就成了。
  北京还有一种死胡同,有点像上海的弄堂。可是弄堂里见不到阳光。北京胡同里的平房,多么破,也不缺乏阳光。
  胡同可以说是一种中古民用建筑。我在伦敦和慕尼黑的古城都见到过类似的胡同。伦敦英格兰银行旁边就有一条窄窄的”针鼻巷“,很像北京的胡同。他们舍得加固,可真舍不得拆。新加坡的城市现代化就搞猛了。四十年代我两次过狮城,很有东方味道。八十年代再去,认不得了。幸而他们还保留了一条“牛车水”。我每次去新加坡必去那里吃碗排骨茶,边吃边想着老北京的豆浆、油炸果。(摘自《萧乾文集》,华夏出版社,2000年5月)
  王蒙
  六十年代以前,我曾经住在西城区的小绒线胡同。小绒线胡同确实是一条小胡同,倒不是说它有多么窄,比它窄的胡同——如养蜂夹道、百花深处……有的是。小绒线胡同,作为一条东西向的胡同却只有西口没有东口。它的东口是裤裆里放屁两里走,一头伸入报子胡同,一头伸进帅府胡同。从东面西四北大街来看,是没有小绒线胡同的踪影的,只有西面的北沟沿才有小绒线胡同。
  最初,只有土路,除了几个倒污水的渗沟眼以外,没有泄水系统。也好,夏天雨大了,胡同里能积没膝的水,很增加大雨的气势,也增加蹚水的趣味。雨后,会招来许多老琉璃——蜻蜓。入夜,则是提灯行走的萤火虫。
  后来修了柏油路,这些个都没有了。
  去东口我一般都是走报子胡同,可能是因为报子胡同那边有个电车站的缘故。小绒线胡同往东,改向北通报子胡同处,有几株大槐树。大槐树很美,五六月间有时候树上垂下来许多小幼虫,我们称为吊死鬼。甚至吊死鬼的恶名也不能减少我对于大槐树的喜爱。
  报子胡同东口有一家日本式的房屋,可以想象,卢沟桥事变后,日本投降前这里住过日方人员。抗战胜利不久,我才十一岁,有一次在收音机里收听唐若青演的话剧《钗头凤》(顺便说一下,我们家的话匣子也是买的急于回国的日本人甩卖的便宜货)。听着听着没了电,可把我急坏了。我一口气跑到报子胡同东口,从那家日本房子的后窗,透出了《钗头凤》的对白。可喜的是,我刚刚听了几句,这位不知名的房主就把收音机关上了。这样至今,我对于这个话剧的印象也是不完全的了。(摘自《王蒙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2008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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