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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画坊(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19-07-09 03:59:19 影响了:

  80年前,戴画坊并不破旧。  那时,她刚刚建成,像个小丫头似的鲜艳夺目。在辽阳城里,众人把她当做情人一样呵宠。  但我现在所知道的戴画坊却是一个满眼秋凉、风烛残年的老妇人。她破旧不堪,瘦弱的骨架支撑着摇摇欲倾的身体,辽阳城的喧嚣把她淹没在无尽的孤独之中。我从5岁到20岁的时候,她给我的印象便是如此。
  80年前,辽阳城的一位达官显贵为寻一片清闲之所,便修建了她。我很难想象出她当时的华丽,不过我奶奶告诉过我,她落成之后,举城震惊,用我现在知道的一个词来形容她,叫做惊艳。
  据说,她的栏杆都是用汉白玉制成,冰清玉洁,犹如女人肌肤,正是因为她的艳丽,所以她所在的地方被政府命名为戴画坊街道。我最初听奶奶说起她的故事,是在5岁,也是从那时起,我就一遍遍抚摸她,我的目的在于了解女人的肌肤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我不敢摸靳小茹,从小不敢,直到她离开我不知所踪,我也没摸过她一下。所以,我只好用戴画坊的栏杆代替,一遍遍地摸,不厌其烦。
  奶奶说:“想当年,别说你摸一摸她,就是看她一眼,都会心满意足的。”
  事实上,我摸了10多年,也没有什么特别骄傲的感觉,更不知道她的栏杆和女人的肌肤有什么相同之处。但,摸了她这么多年,我还是有些感触的。整条戴画坊街道的房子都老了,步履阑珊地站着,可只有戴画坊却还依然透露出让人敬畏的神情。我大胆地为她推测出一个词汇:风韵犹存。
  我说过,我从5岁的时候就开始抚摸她,一直抚摸了10多年,我熟悉她的每个角落,就像熟悉自己身上的毛孔一样。比如,我知道她有七个房间,四个大的三个小的,大房间是大人住的,小房间是小孩和佣人住的。最高一层还空着一间,摆放着一个老男人的遗像,整日整夜香火不断,受人供奉。
  我之所以这样熟悉她的缘故是因为我奶奶,我在5岁的时候开始听奶奶说起她的故事。7岁的时候,我误闯了最高层那个房间,老男人在照片中平静地注视着我,慌乱中我踢倒了桌案,掀翻了香炉。我吓得大哭。最终,我没有逃脱父亲一顿毒打。奶奶说:“你爹就该打死你,对祖宗不敬啊。”
  我不明白什么是对祖宗不敬,更不明白为什么对祖宗不敬父亲就下了这样的毒手。3年后,也就是我10岁的时候,我知道了照片中的那个老男人就是我爷爷,戴画坊的修建者。所以踢倒桌案,掀翻香炉犯的是杀无赦的罪过,奶奶说:“你脏了祖宗的饭食了。”
  我家住在戴画坊里,她不过是一幢房子而已,但却又不是一幢普通的房子。辽阳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400年以前,而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古老且完整的建筑物,只有戴画坊了。80年前,辽阳城的一位达官显贵——也就是我的曾祖修建她,他的目的是为了躲避战乱,享受一片清闲。
  我奶奶一讲到爷爷和戴画坊的故事就充满了历史的沧桑感,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和自豪。她说:“九河啊,这房子恐怕以后就留给你了,方家祖祖辈辈都要强,你是方家的男儿,光宗耀祖靠的是你啊!”
  奶奶教诲我的时候,我就会很凝重地注视着戴画坊。后来几乎变成了一个习惯,只要闲暇无事,我就会注视她,我把这个习惯保持到了离开她到那一天。
  古旧的建筑和我们一样,是有感知和生命的。我注视她的时候,她也会静静地看着我。她的身后站着许多老房子,她们如同一群老迈之人,和我相互凝视,仿佛在语重心长地重复着奶奶的教诲。
  我出生的那年,正赶上洪水泛滥,辽阳境内的九条河流一起冲破了堤坝,吞噬了乡村和城市。当时,我父亲应征参加了抗洪的队伍。我出生的那天,他正在堤坝上出神地远望着咆哮的河水,以及忙碌得犹如蚂蚁的人群,这场景竟让他潸然泪下。
  这个时候一个邻居跑过来喊道:“老方,你媳妇生了。”
  我的父亲方永刚,一个老实吧唧的中年汉子,听到邻居的喊声,慌慌张张地往家跑。我家距离抗洪的地方有5里地,父亲跑到家用了半个小时,跑掉了脚上的两只鞋,衣衫不整地进了家门。
  告诉我父亲消息的那个邻居叫佟胜利,他跟在方永刚脚后一起进的家门,他们气喘吁吁,像两个醉汉扶在门框上。佟胜利也有个儿子,4岁,还没取名字,他之所以这么关心我家的事儿,目的在于打探我父亲给我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然后参照着给他的儿子也取一个。
  我母亲杨桂琴躺在狭窄的硬板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汗水把棉被打得跟水涝得似的,她不停地看着我说:“永刚,我生了……是个男娃……起个名字吧。”
  方永刚定了定神,稳稳地走了一个方步,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沉吟了半晌。杨桂琴的性子比他要急,一点也不像我的奶奶和我的父亲,见方永刚半天不见动静,就说:“叫方凡吧,平平凡凡的,一辈子没灾没难的。”
  杨桂琴的名字起得确实很不错,一生平平凡凡波澜不起,是不少人最后才选择的理想。
  但,方永刚不那么想。他听了那个名字把头晃了又晃,很坚定地说:“什么方凡,不好不好……叫方九河。”
  很显然,扶在门框上的那个男人佟胜利站在了我父亲的一边。他听了方永刚的话一刻也没停留,转身回了家。后来,我们全家人都知道,佟胜利回到家里照猫画虎地给儿子起了名字:佟三山。
  如果早几年的话,你在辽阳的大街小巷就会看见一个拉人力车的汉子,浓眉大眼,五大三粗,面善,这个人就是佟三山。20年后,我成了辽阳工业机械厂的工人,他却没有就业。他父亲佟胜利——辽阳市公安局看守所第一任所长,一个地方长官都得另眼相看的人物,除了给予了他一副强壮的身体,却没有给他安排一份工作。不过,佟三山从没悲观过,他在辽阳城是个出了名的人力车夫,每天他边拉车,边唱歌,调跑得没边儿,有时把乘客逗得哈哈大笑,很多人都喜欢他,特意去寻他的车坐。
  我说过,如果早几年的话,你会在辽阳街头看见拉人力车的佟三山,现在肯定不会了,具体有多长时间,我记不准,不过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深秋,我的生意刚起步,佟三山死了,死于一场争执之中。和他发生争执的是一个女的,我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那天我遇到了他,他从我的手里借去了1元钱,说他爹佟胜利已经一个礼拜没喝酒了,想喝些酒。佟胜利已经退休了,身体糟糕得很,但就是馋酒。佟三山没有工作,他工资的大部分得贴给他,隔三差五喝上半斤八两烧刀子成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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