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疃惨案备忘录】北疃社区

　　1942年的孟夏，在对冀中抗日根据地进行的“五一”大“扫荡”中，日军上坂胜所属的一六三联队，经过精心的策划和部署，用拉网合围的战术，将抗日军民向一个叫北疃的小村庄驱赶聚集。
　　北疃，位于河北定州（时称定县）东南约30公里处，是当时著名的抗日堡垒村。在北疃村的地下，密布着纵横交织的地道网，总长度达到十余华里。抗战中，在一马平川、无遮无拦、几乎无险可守的冀中平原上，古老的地道应运而生。
　　地道，最原始最重要的功能是藏身，让敌人难以找到自己，从而化险为夷。在风行全国、人人尽知的抗战题材电影《地道战》中，我民兵利用地道，神出鬼没地打击日寇。
　　岂知，这仅是地道战为我们展现的“正面形象”。
　　北疃地道战，告诉了我们另外一种真实。一种并不广为人知的真实，一种血写的真实。在日军的蓄谋下，隐遁于地道内的大批人群，几乎全部遇难，幸存者寥寥无几。
　　日军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步步为营，拉网合围，似乎等待的就是这一刻。面对突然间销声匿迹、空旷无人的村落，他们显得胸有成竹，在密探的指引下，先派人截断通往村外的地道，然后掘开地道口，向地道内投下了一枚枚毒气筒。
　　1942年5月27日，这一天永远定格在了北疃的历史上。
　　一、中方的讲述
　　这是最早见诸于媒体（《晋察冀日报》）的一份资料，也是第一份向全国、向全世界揭示北疃惨案并发出呼吁的文告。兹录如下（节选）：
　　晋察冀军区司令部为揭露日军制造
　　北疃惨案罪行发表通电
　　(1942年6月26日)
　　全国同胞，全世界人士：
　　为了维护世界的公理、公法及正义，我们有权利，同时也有义务将这次日本法西斯盗匪毒杀北疃村八百余无辜人民的滔天罪行，在你们的面前揭露出来，向你们控诉、呼吁!
　　…………
　　日本法西斯盗匪对边区人民所施的烧杀淫掠各种罪恶，已经不可胜数了。而这次竟违反国际公法，对无辜民众，施放毒气!其残暴凶狠的面目，与人类为敌的居心更属昭然。这种旷古未有的对人民的大屠杀，更加证明日本法西斯已将世界的公理、公法、正义的最后的藩篱，毁弃无余。为了维护世界公理、公法和正义，我们要求全世界所有的正义人士，用各种方法，对毁弃这些公理、公法、正义的日本法西斯盗匪，以有力的制裁!
　　在北疃惨案陈列室，笔者找到了一份档案。这是当时的冀中行署，在事隔5年之后，关于北疃惨案的调查报告。有关惨案发生的背景及情形，较之以前，描述得更为详细而全面，可谓是又一份权威的“官方报告”——
　　冀中行署关于北疃惨案的调查报告
　　(1947年9月15日)
　　一九四二年春，日寇为了确保华北，达其以战养战之目的，在敌酋冈村宁次指挥下的大江、黑田等三四万敌寇，于五月一日开始了对冀中人民的大屠杀(“五一”大“扫荡”)。在“扫荡”中，除奸淫、烧杀、抢劫外，更驱使数百万无辜群众到处修路筑墙，建立碉点，把广阔的冀中平原，分割为细碎的小块，以达其从点、线到面的占领，以便统治奴役中国人民。
　　敌寇为屠杀我定南沙河沿岸之同胞，集中兵力从李亲顾镇分流的沙河两岸大举“扫荡”，并在北疃村周围各村积极建碉、修路、挖沟，每天抓夫、烧杀，迫使我广大群众，集结于沙河支流与主流之带形地带北疃村，蓄意一网打尽。我沙河沿岸人民，见到这一地区稍稍安静，扶老携幼逃来北疃村避难。北疃人民日夜赶挖地洞，于是敌人便趁此机会制造了惨绝人寰的“五·二七”北疃惨案。
　　一、铜墙铁壁大合围
　　五月二十七日早晨，从远的地方，听到几声稀疏的枪声，北疃村的人民，早就起来做好了饭，准备着敌情的发生。太阳升到树梢头了，枪声由远而近，由疏而密，机枪声、炮声，亦越响越激烈，这时东西城、东西湖等村的人们，扶老携幼逃命避难，又奔向北疃村来了。不多时，三四千敌人，从四面八方铜墙铁壁一样地紧紧围住了北瞳村。机枪、大炮向村中咆哮起来。手无寸铁的人民，有的被炮弹炸伤，有的被机枪射死。人们在东碰西撞，呼妻唤子，乱成一片，扶老携幼争先恐后地钻入地洞。敌人像饿狼似地扑向村中，大肆搜索，迫喊砸门，声闻于数里以外。敌人搜索了半天，很少见到他们要屠杀的人民(街上只有少数枪炮下的受伤者与死难者)。“老百姓哪里去了?”鬼子知道人是不会飞的，更没有逃出他们的合围圈，即开始向地下搜索。上午十时，鬼子终于获得了老百姓的避难所——地洞。他们立即用毒气对人民开始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向藏在地下的老百姓开了刀。
　　二、惨死在毒气下的人们
　　敌人找到了几处洞口，将随身带的各种毒气点着投到洞里，同时并将毛柴燃着，亦投入洞里，洞口盖上棉被，使毒气向洞内各处流荡。不多时，洞内各处便充满了毒气，毒烟又从敌人未发现的洞口冒出，于是又有许多洞口被敌人发现，又大放起毒气来。这样，洞内充满了浓厚的毒气。洞内的人们，先闻有辣椒味、炮药味和甜味，后来便有流泪的、喷嚏的、呼吸窒息和流青色鼻涕的(这里证明敌人放的毒气是窒息性、催泪性、喷嚏性的三种毒气)。洞内混乱起来，人们东挡西撞，争找洞口，母子被挤散，全家被分离，老人和小孩被挤伤踩死。孩子埋怨其父母不该使其入洞；年老的人则说，我宁死在外面也不在这里受罪；妇女在咒骂万恶的日寇，再加上外面的鬼子，乱挖洞口，大量施放毒气，于是洞里的呼妻唤子声、咒骂声和将死者的呻吟声，搅作一团。人们受毒后，全身发烧，紧靠洞壁以取凉。这时呼喊声渐沉寂，仅闻呼呼的喘息声、呻吟声，不久即是蹬腿、咧嘴、瞪眼而死。有的头钻入地而死，有的呕吐而死，其死状至惨。
　　本村王牛儿，一个年四十多岁的男子，其一年八岁、一年十岁之两子，分枕于两膝而死于洞内。据未死者说，其父子未死前，子呼其母，其父说：“孩子，不要叫你母亲了，她不知死在哪里了，咱们死在一块吧!”
　　本村李菊，年三十二岁，她怀中尚抱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孩，吃着奶就共同死在洞里了。
　　更有一老年妇女，年约五十，仰死洞中，两手还拉着两个年约十岁的女孩。
　　死在洞中者多为老年、妇女、小孩，中毒较轻、身体较壮的人挣扎着寻找洞口。本来五尺高、三尺宽的洞中，能立起来走，但因中毒死在洞中者过多，便不得不在尸体上爬行，更有的地方尸体堵塞不能通行。能勉强寻着洞口爬出者，则被敌人刺死于洞口或洞外。能幸免者，亦被关在屋内看守。爬出之妇女，则被驱逐院内，横遭侮辱。故出洞口者，既受毒于先，更遭蹂躏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