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激志则宏” 人激志则宏

　　一九O七年七月，浙江绍兴府衙门里杀气腾腾，知府贵福正在审讯一个女革命党人。敌人刑杖交加，她愤愤地说：“革命党人不怕死，欲杀便杀！”然后闭目咬牙，再也不说一句话。七月十五日凌晨，她被押赴绍兴轩亭口……为了挽救民族的危亡，她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年仅三十三岁！她就是中国辛亥革命时期的巾帼英雄秋瑾，别号鉴湖女侠。
　　秋瑾曾说：“吾谓革命当自家庭始”。她正是这样做的。秋瑾的婆家是湘潭有名的富绅，公公浑名王二胖子，和镇压太平天国的刽子手曾国藩是表兄弟，跟着曾国藩发了横财。秋瑾的父亲在湖南做官的时候，王家听说秋瑾长得漂亮，又娴于词令，就把秋瑾娶过来当了儿媳妇。一九O三年暮春，丈夫王廷钧用钱买了个户部主事的官职，带着秋瑾从湖南迁到了北京宣武门外。当时，他们生活很优裕，出入有仆人侍奉，秋瑾戴的一双龙头翡翠镯就值几百元。这样的生活是当时很多人求之不得的。
　　可是，秋瑾精神上却很苦闷。她生在一个官僚书香之家，幼年的时候，就常常听祖父讲述清政府**，洋人骄横，知府难当，不如辞职回乡。她喜欢吟哦杜甫的诗和辛弃疾的词，诗词中忧国忧民的咏叹常常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回响。十五六岁的时候，在舅父的指导下，她时而舞剑，时而策马扬鞭，向往与古代侠客一样为民除害。在帝国主义武装侵略中国的时候，她希望能换上戎装去参加战斗，和男子一道肩负起天下兴亡的责任。到北京以后，她发现堂堂大清帝国的首都，八国联军进攻时的创伤还历历在目，官方《邸抄》上各地告急的消息比比皆是，中华民族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感慨地说：“人生处世，应当匡救时局的艰危，以实现自己的抱负，怎么能为柴米油盐等家庭琐事了此一生呢！”想到这里，她常常借酒消愁，并且拔剑起舞，慷慨悲歌。她期望丈夫能与她志同道合，互相切磋救国救民的道理，可丈夫关心的是升官发财，对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危亡，全不放在心上。秋瑾悔恨和王廷钧结婚，深感父母误了自己，常常暗自下泪。有一次她痛苦极了，不顾当时的社会舆论，改扮成男装去看戏，事后，王廷钧竟打了她一顿。她一怒之下，就离开家住进了旅店。王廷钧看到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用“感情”来软化她，托人向她说好话，给她买了玄狐披肩，陪她去买古玩字画，陪她坐新式马车去看戏。可是，秋瑾精神上的苦闷，是没办法用披肩、古玩之类的物质解除的。
　　为了寻求救国救民的道路，秋瑾在一个女友家阅读了不少进步书刊，了解了世界大势，大开眼界。刊载章太炎等人宣传民主革命思想的《苏报》，更使她受益非浅。从此，她立志献身革命，推翻清政府。可是，在这样的家庭里，是没办法实现自己的理想的，要革命就得挣脱这个封建家庭樊笼，也得舍弃荣华富贵。秋瑾觉得，戴的花儿、朵儿，就象用金玉做的枷锁；穿的绸缎，就象用锦绣做的绳索，把妇女束缚得紧紧的，变成囚徒和牛马。为人奴隶何不自立？不当牛马就得从封建家庭中解脱出来。当时，很多有志之士都到日本去学习救国救民的本领，她也想走这条路。
　　王廷钧得知秋瑾想到日本留学，火冒三丈，坚决不许她出国。为了不让她弄到出国经费，王廷钧偷走了秋瑾珍贵的珠帽、珠花和平日积攒的财物。正如秋瑾说的：“水激石则鸣，人激志则宏”。她没有被压服，托好友变卖了首饰，作为经费，把儿女送到故乡绍兴，托母亲照顾，然后立即出国。经费不足，她就乘三等舱，和“苦力”混在一起。一个平日惯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名门闺秀，举目无亲，自己只身出国，在当时确实是很不容易的。但是，她终于舍弃了荣华富贵，挣脱了封建家庭樊笼，于一九○四年夏到了日本。
　　秋瑾迈出了这关键性的一步以后，在革命征途中纵横驰骋，充分发挥了她的宣传和组织才能。到日本不久，她就和陈撷芬等人重新组织了中国最早的进步妇女团体“共爱会”，主张妇女从军，反抗清政府。她写信给国内妇女界，动员有文化的妇女到日本去留学，她愿意热情地接待。以后，秋瑾参加了“光复会”，并且谒见了孙中山先生，接受了孙先生的主张，参加了“同盟会”，成为“同盟会”的浙江主盟人。为了促进广大妇女的觉悟，她历尽艰辛创办了《中国女报》，动员妇女学习文化，学习科学，结成二万万妇女的大团体，进入美丽文明的世界。《中国女报》
　　停刊以后，秋瑾就把主要精力用在军事上，主持为革命党人培养军事人才的绍兴大通学堂，积极串连各地革命党人准备武装起义，推翻清政府。一九O七年七月，徐锡麟在安庆刺死巡抚恩铭，劣绅胡道南向绍兴知府告密，说秋瑾是徐的同党，秋瑾被反动政府逮捕，惨遭杀害。
　　一九三九年三月，周恩来同志在绍兴号召妇女抗日的时候，为他的表妹题词：“勿忘鉴湖女侠之遗风，望为我越东女儿争光”。
　　秋瑾遗作三篇
　　满江红
　　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四面歌残终破楚，八年风味徒思浙。苦将依强派作蛾眉①，殊未屑②！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鹧鸪天③
　　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金瓯④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 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⑤壁上鸣！
　　致徐小淑绝命词⑥
　　痛同胞之醉梦犹昏，悲祖国之陆沉谁挽。日暮穷途，徒下新亭之泪⑦；残山剩水，谁招志士之魂？不须三尺孤坟，中国已无干净土；好持一杯鲁酒，他年共唱摆lun歌。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即此永别，风潮取彼头颅。
　　壮志犹虚，雄心未渝，中原回首肠堪断！
　　注：①指美女。②很不值得顾惜！③这是东渡日本时的作品。④疆土。⑤宝剑。⑥这是秋瑾就义前五日寄给好友徐小淑的。⑦用东晋北方过江人士新亭对泣的典故，表示对故国的怀念。新亭在今南京市南。 （插图：则 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