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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深处有个“窝”] 心灵深处的回忆

发布时间:2019-06-13 04:21:25 影响了:

  一  高秉涵70多岁了,他这一辈子的故事比书上写得还要曲折,当年挤在船舱的厕所里,就那样被带到了台湾,从此与故乡相隔。在他心底,永远放不下的就是母亲。  高秉涵的母亲叫宋书玉,与丈夫在山东荷泽农村创办新式小学,发展乡村教育。1948年,由于内战,高秉涵的父亲在地方冲突中被枪杀,姐姐失踪,一个家庭就此分崩。母亲担心13岁儿子的安危,在他包袱里放了20块袁大头、一根父亲死亡时身上的绳索、一张初中新生入学证明,让他去投奔设在南京的流亡学校。
  母亲送他到东关外坐上马车前去南京,一二十个同学都坐在自己的行李包袱上。离家前,外婆摘了一颗石榴塞到他手里,高秉涵看着鲜红晶亮的石榴籽,忍不住低头吃了一把,这一口的工夫,同学推他:“你妈喊你。”他一抬头,车已经拐过弯,再也看不到母亲了。这一别竟然成了永别,从此,高秉涵再也没有吃过石榴。
  后来,南京学校解散,高秉涵无处可去,不敢返家,就跟着人流走,走了6个省,2000多里路。到处颠沛流离,很多人没了命,但他挺了下来。1949年,高秉涵登上最后一艘开往台湾的登陆艇,躲在船舱的厕所里,“站的地方动都不能动啊,就是这样到台湾来了。”
  跟着200多万人迁徙到了台湾,一个自给自足的农业小岛涌进这么多人,无可安置,没人顾得上他的死活,他就睡在火车站的凳子上,一瘸一拐地和野狗在垃圾堆里抢吃的。
  高秉涵能够在台湾生存,靠的是母亲在包袱里放进去的初中新生入学证明。那是一张棉纸,稀软绵薄,逃难中他把所有的家当都丢了,只有这一纸证明还保留着,居然没有破损。
  靠着这张纸,高秉涵在铁路局当小贩的时候,才有机会考上台湾“国防管理学院”的法律系,1963年毕业后被派往金门任审判员。
  孤身一人在台湾生活,对于家人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每逢佳节倍思亲。每年大年初一早晨,天不亮高秉涵就到山上去,一个人对着淡水河口、对着大陆痛哭一场,大声喊:“娘,我想你!”他平时一直说的普通话,只有这时候,还是浓重的山东口音。
  二
  1979年,高秉涵去国外开会,有大陆代表与会,他写了封家信,想请他们转交又不敢,“当时要求我们六不,不接触,不交流,不拍照……而且一起出去的人要互相监视”,日后这封信还是委托同学,经由英国,到美国,终于寄到山东菏泽西北35里路小高庄的母亲手中。信中写:“娘,这几十年,我凭着一股毅力活着,就是为了最后能够活着见你一面,娘,你要等我活着回来。”
  第二年5月12日,高秉涵收到来自故乡的第一封家书。信到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一年了。弟弟回信说:“自从你离开家以后,家里几乎就没有了笑声。每年除夕晚上这一餐,母亲几乎没好好吃过饭,都是泪流满面。而且母亲每年都会多摆放一副碗筷,留给你,并说,‘春生,不管你活着没活着,过年了,你就陪妈再吃一餐吧。’”
  母亲去世后,在她枕头底下有两件东西,一个是高秉涵幼年的小照片,一个是为他做的小棉袄。当年给高秉涵做这件小棉袄时,母亲常哼唱的旋律,高秉涵仍然记得:“冷风兮兮,冷雨凄凄,流浪的人儿需寒衣。”
  他写了15本日记留给后代,记述他童年印象中的万事万物:白马尿、小茅草、羊角蜜、隔壁二狗爷家的黑狗、门口槐树上的喜鹊、童年最好的伙伴粪叉子——之所以叫粪叉子,因为他最爱偷吃桑椹,一脸的蜜汁,风一刮一脸土就糊上了,总有苍蝇围着乌黑的嘴转,被奶奶打得鸡飞狗跳……日记被同乡们翻得都快散了,后来毁于洪水。
  20世纪80年代初,曾有一位已经移民阿根廷的菏泽老乡回乡探亲,路经台湾,带了一些家乡的泥土和小吃来。3公斤的土,分给100多个荷泽老乡,只能一家一调羹,高秉涵怕小偷“不识货”把“宝贝”偷走,就把一半土拿塑料布包起来锁到保险箱里,另一半分7次冲水喝下。“水是从我嘴里面进去了,但一刹那之间又从我眼里出来了。掉的泪呀,何止7壶?元朝有一个作曲家,说是断肠人在天涯。只有真正流浪在外,无归期的人才会断肠。”
  28年了,在他家冰箱里,还放着一包从老家带过去的山东芝麻糖和一包袋装的胡辣汤。他舍不得吃,孩子不愿意吃,都已经结成硬块了。
  三
  1987年10月15日,台湾当局宣布开放台湾居民到大陆探亲。1991年5月,高秉涵回到故乡,在村口,他一个人待了半个小时,却迈不开走进去的步子,“我怕,怕进去。那种心情,用文字没办法形容,近乡情更怯,老祖宗真是伟大,那真是形容到家了。”村口一个老人就问,先生你找谁呀,他说“我找高春生”,那是他的小名。
  “哎呀,高春生他死好多年了,死到外地了。”这时高秉涵才认出,说话的人是他童年的玩伴,他问“粪叉子还在吗”?过一会儿远远看着有人柱着拐棍一点一顿来了,喊“春生哥”。他搂住已经鬓发皆白的童年玩伴,说“粪叉子,我不嫌你臭”,两个老人笑泪交加。
  家里的老房子都不在了,亲人也都已经离开了村庄。他看到老树犹在,拉了一把树上的榆钱,像晶绿的铜钱一样,只有口中这一点儿新鲜的苦涩滋味没变。这个13岁离家、年过花甲的老人,最终站在母亲的墓前大哭了一场。
  高秉涵是台湾同乡会会长,年纪又最小,老友们一个个先他而去,死前都拜托他,希望他能把自己的骨灰带回故乡。从1992年开始,高秉涵把这些故人的骨灰从花莲公墓一个个接回。有一次,遇到大台风下不了山,他就抱着骨灰在公墓四面漏风的亭子里蹲了一夜,第二天被直升机救回。
  骨灰罐是大理石的,一个七八斤重,他只有44公斤的体重,一年带两只,放在拉杆箱里,坐飞机运回大陆。机场安检人员每次都以为他运的是**,要他开箱检验,他次次都要解释。
  骨灰四五十坛,日渐无法安置,他就放在办公室,放不下,就带回家,家人有顾忌,他把骨灰搬去地下室。母亲的遗物也放在那里,他放张小床和书桌,住在那里,写字画画,陪着他们,有时候跟他们说说话。梦里见到,醒了,再闭上眼,想再回到梦里去——那里是最相亲的人。
  四
  送回大陆的骨灰,很多已经没有亲人接收,他就找到村子的大槐树或者玉米田,一边撒,一边说:“我把你交在这儿啦,落了土,你安心吧。”
  边上路过的村里人说:“这老头,神经兮兮的。”有人问他:“这点儿念想就那么重要吗?”他回答:“对我们来说,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因为我们流浪过,曾长夜痛哭过。所以我们人生跟一般人感觉不太一样,也是心灵的一个归依吧。”
  他为长孙女取名佑轩,庇佑母亲之意,小孙女取名佑荷,如果还有小孙女出生,想叫佑华。一个普通人为什么有这样的家国情怀,他说:“就等于一只小狗,到了一个新的狗窝,里面很舒适、很漂亮,不过,到晚上那只狗还是要去它原来的狗窝。为什么?因为那个不是他的味道。”
  他把母亲用过的蓝绿镶金的胸针、滴玉小耳环、已经粉化的眼镜、用来捣蒜的小钵子,都装在小盒子里,留在身边。
  家里地下室的侧墙上,母亲穿过的湖蓝色绸衣,一直挂在墙上,衣襟胸口处有当年留下的一粒斑点,他连洗都不舍得,怕丢掉一根丝。每天,他都到地下室,用头顶顶母亲那件衣服,就好像在她怀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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