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塘魅影】口袋妖怪漆黑的魅影

　　一　　这一路来，邹水生还在回味前天夜里跟小味的缠绵。他知道小味是动了真情了。她一边在他的身子下面不停地扭动，一边说，北成，我们离开这座城市，走得远远的。我们都很年轻，后面的路还很长，有的是时间让我们重新开始。邹水生使劲地揉动着她的柔软而白皙的身子，弄得她哇哇直叫。其实，她哪里知道，在他的心里，她是另外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伍爱秀。每次他把她压在身子下面的时候，她不过是那个女人的替身罢了。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小味还在睡梦之中品味着她和身边这个男人肌肤之亲的甜蜜和心跳，他却离她而去。他知道，这辈子他和她是永运也不会再见面了。他和她在火车站广场倒卖火车票的时候同时被巡逻的警察逮住，弄到拘留所待了几天，出来之后两人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已经几年了，两人从没有问过对方是何许人，也从不问对方的家庭和出处，小味这个名也肯定不是她的真名，就像他的名字并不是北成一样。如今，他走了，就如同人间蒸发，她再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邹水生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回到连塘村的时候，天刚刚黑下来。还在济河的这边，邹水生就听到河那边村里的广播咿里哇啦地叫个不停，认真听，广播里面的叫喊声就听清楚了：“大家都认真听着，今天连塘村村委会进行换届选举，请大家来参加选举大会，一个都不能缺席。”
　　邹水生好不高兴，怎么回来得这么巧。把伍成杰拉下来，是他的第一个报复伍成杰的计划。
　　十月，济河水浅了下去，邹水生挽起裤脚，匆匆地过了河，他没有回家，径直往村里走去。远远地他就看到一片光亮从伍成杰门前的禾场上射出来。村里并没有专门开会的地方，平时开会都是在伍成杰的家里，要是人多，就在禾场上开，一些人站着，一些人则找了块石头当凳子坐着。
　　邹水生来到禾场上的时候，禾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农村开会一般都不是很积极，像羊屙屎，稀稀拉拉，或是干脆就不来开会。只有两种会议才能把人叫齐，一种会议是上面发什么补贴了，要大家带着章领取补贴的本本。现如今发各种补贴都是不发现金的，把一摞现金交给乡村的领导，他们的眼珠子就绿了，就会操起刀子想着法子切剥一些留下，农民群众到手就只剩下一点可怜的零头了。上面把钱打到本子上，要农民群众自己拿着身份证去银行取钱。农民群众拿着本本就从心里叫政府万岁，说政府想得太周全了，让那些想在老百姓身上揩油的人干瞪眼吧。还有一种会议群众也是积极参加的，这就是选村干部。农民群众说，政府给他们一张选票，就是要让他们选出肯为群众办事的好领导，那样，才能带着大家往富裕的路上奔。要是谁有私心，只为自己着想，损害群众的利益，就用手里的选票把他拉下来。
　　邹水生十二岁离开连塘，后来虽然回来过两次，但时间都不长，许多人都不认得他，加上他的穿着跟城里人差不多，长得也是白白净净的，人们就更加没想到会是他回来了，有的人甚至把他当成乡政府来村里指导选举的干部。
　　不过，还是有人认出了他，这就是李太安。李太安比邹水生年长十岁，以前是个阉猪的，吃百家饭，长年累月游走在四村八寨，把一只小羊角吹得山响。后来，他说阉猪挣不到多少钱，就不阉猪了，做木材生意，从后山的村里收了木材，运到城里去卖。做了几年木材生意，他说钱是赚了一些，却累，就又不做木材生意了，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两对鼓眼鼠喂养，鼓眼鼠简直就是一种怪物，只有拳头大小，两个眼睛却有黑葡萄那么大，还鼓在外面。卖给他鼓眼鼠的人说鼓眼鼠是城里人最喜欢喂养的宠物，价钱特别贵，李太安只是喂养，他们负责回收，他们叫这为连锁喂养，销售一条龙，二千块钱一只，鼓眼鼠一个月生两次仔，一次生四五只，李太安心里盘算，这样来钱还不像摘树叶子么，不用几年就是百万富翁了。他花了八千块钱买了两对，把一间房子腾出来，做了一个大笼子，大笼子里面再分成两个小笼子，让鼓眼鼠在里面好吃好喝，尽情地享受着谈情说爱的美妙，然后给他生下金儿银女。果然，鼓眼鼠很争气，只有三个月，两对鼓眼鼠连儿带女，就发展成一大群鼓眼鼠了。只是，那个说要来回收鼓眼鼠的人却再也不见了影踪。李太安一边骂着娘，一边把那只关鼓眼鼠的大笼子扛到村口丢掉了，从此，连塘村闹起鼠灾来，人们不经意间突然看见一只鼓眼鼠对他们瞪着大眼睛，吓得半死。伍成杰只得发动群众到处放老鼠药，鼓眼鼠是毒死了不少，鸡鸭狗猪之类的家禽家畜也遭了殃。很长一些日子，连塘村的人见了李太安不叫他李太安，而是叫他鼓眼钱。人们说，李太安是想钱想疯了，何等精明之人，居然也有上当受骗的时候。而且上的是大当，只怕一股血堵在胸口出不来了。其实，人们对于李太安的评价，还不仅仅是他太爱钱，他还比较复杂，有一年，村里丁尚文办了个养鸡场，养的是乌骨鸡，丁尚文把上千只乌骨鸡放养在一面山坡上，他说这叫做自然放养，鸡肉好吃，价钱才高，眼看着乌骨鸡就要长成成品鸡出卖了，却突然得了一种病，要说是病又不像是病，鸡慢慢地死，一天死几十只，一个月不到，就全部死掉了，眼看到手的钱打了水漂。丁尚文说是李太安下了药，因为他看到李太安曾经到他的鸡场去过，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李太安是阉猪匠，能让公猪母猪不思情爱，专门长膘贡献给人类，还能治一些家禽家畜的病，他当然会下这些药的。李太安被县公安局弄去关了几天，李太安坚决不承认他对丁尚文的鸡下了药，丁尚文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就不了了之了。只是，丁尚文至今还说他的乌骨鸡就是李太安下药毒死的。要是李太安不下毒手，他就成了连塘村的第一个农民企业家，家里少说也有百万的钱财了。
　　会场上就李太安最忙，一会儿跟大家说些秋收秋种的事情，一会儿又说再等一会儿，乡政府的领导就来了，乡政府的领导十分重视连塘村的换届选举，他们要亲自来指导选举工作。不经意间，他的眼睛就盯上邹水生了，只是怔了那么片刻，他就走过来，拍着邹水生的肩膀说：“水生，你回来得正好，我们一块把伍成杰拉下来，再不能让他做村主任了。”
　　人们听说站在他们中间的这个穿得十分讲究的年轻人是邹水生，一些年长的眼里居然有泪水在晃动，年轻人则是盯着他眼睛就不松开。
　　邹水生问：“伍成杰呢？”
　　“天报应，他老婆一会儿疯疯癫癫，一会儿又好了，刚才还在家里砸碗甩凳子，他不把老婆安顿好，等会儿乡政府的领导来了还不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