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与被爱之间散聚 [在聚散之间]

　　他问林鸳，为什么喜欢唱这首歌。她将手臂伸展在空气中，笑着说，因为从17岁起，遇见数不清的男人，他们给她钱和情欲，却永远无法给予她心底的愿，她不爱任何人。 　　1 马蹄莲
　　王攀第一次看见林鸳，是在城市一家新开的酒吧，她在台上唱着王菲的《愿》，空灵而优美。灯光迷幻，林鸳眯着眼睛，如同一只魅惑的妖，修炼多年，只待成仙。
　　王攀燃起一根烟，斜着眼看着台上的林鸳。她穿得很少，裸着背，一双腿长而细，绿裤子，纯白上衣，像是一朵优雅的马蹄莲。
　　他静静地听她唱了一夜的歌，喝了三杯伏特加。散场的时候终于走过去问她的名字。站在舞台上的林鸳，眉眼精致得像是化妆品广告中的模特，她接过他递来的酒，缓缓回答，林鸳，森林的林，鸳鸯的鸳。
　　当晚，王攀带林鸳回了宾馆。洗澡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会想带我走呢。他笑得有些沧桑，他说，因为我觉得你歌唱得好。
　　他像是并不打算跟她上床，只让她又唱了两遍《愿》。他侧身靠在浴室门旁，看着她光着身子，在淙淙的水流中挥舞着手臂，她的头发湿透，声线魅惑。
　　王攀没有告诉林鸳，除了她的歌唱得好，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让他想起一个叫颜欢的女人。
　　2 微光
　　王攀想起颜欢的样子。也是如林鸳一样，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唱歌，都是王菲，但比起林鸳的魅惑，颜欢的声音则更显空灵。
　　那时，他们常在浴室里做爱，两个人光着身子，在大镜子前亲吻彼此的身体，他觉得自己是饥渴的孩子，她是丰满的花朵，在她的歌声中，情欲渐渐弥漫开，于是他抱着她，以各种优美姿势。
　　刚毕业那年的酷热夏天，王攀在工厂找到工作，三班倒，常常觉得日子过得昏天暗地，日夜颠倒，青春如风中的残香。然而因了颜欢，一切都变得美好。只是这种美好并未持续太长。情人节的晚上，王攀请假去颜欢的公司接她，黑暗的悠长走廊，看见拥抱着的两个人，女人长发似水，不用细看，他熟悉颜欢身体的味道。
　　男人叫苏伦，是公司副总，年轻且事业有成。当初王攀陪颜欢面试时，与他曾有一面之缘。
　　王攀愣在原地，苏伦停下亲吻，昏暗中，女人随即转过身来，透过微光，他看见她惊愕的表情。王攀冷静了一下，并未怒骂，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对着颜欢轻轻地问了一句，你爱我吗？
　　想起这些时，王攀看着床上的林鸳。她抽着烟，笑着说，你这个人真奇怪，花大价钱包了我，却不动我。她轻轻地解开了他的衣服，一点点地亲吻起来。
　　3 春风沉醉
　　王攀去酒吧找林鸳，不为别的，只为听她唱一曲《愿》，他喜欢那歌词：在聚散之间，有一劫宿缘，是无常善变……她一遍遍地唱着，眼神迷离，这让他突然想起与她做爱的夜晚。
　　女人有很多种，有春风般沉醉的，也有冬雪般凛冽的，而林鸳属于后者。她的举止风尘，眉眼间都是风月性感。那晚，在宾馆宽大的床上，她坐起来对着他轻轻吐出一口烟说，来找我的男人里，只有你不如狼似虎。她的声音酥麻至极。
　　那是与颜欢分手后的第三年。林鸳穿着绿色的胸衣，像是一条青蛇，她说完话便轻轻滑进王攀的怀里，将他缠绕。他觉得身体发热，即使开了空调，也无济于事。
　　他用两秒钟撕开林鸳身上最后一件衣服，将她扳倒在床上，埋下头亲吻她的身体，从嘴唇一直到脚踝，洗过澡后的皮肤有些湿润，正好适合调情。后来他将她带回浴室，开着水，对着镜子，紧紧抱着她，轻轻起伏，他闭上眼睛，水流过拥抱着的身体，他像是不断坠入云层。呻吟比歌还动人。
　　一曲唱完，王攀方回过神来，他走上台，灯光刺眼，林鸳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显得有些不明所以。台下有人起哄，闹着让男人滚下去。他不予搭理，对面前的林鸳伸出手，你敢不敢跟我走？他说，别在这里唱歌了，你不是要钱吗？我有的是钱。
　　她不说话，面无表情。10分钟后，他带她上了宾利。他将烟从前面递过来，他说不是每个人都要的是同样的东西，你能否帮我一个忙，我们作一个交换。
　　4 消失
　　王攀说，我在等一个女人，三年了，她始终未出现。他说17岁时遇见颜欢，在家乡小镇。说这话的时候，他像是回到洒满阳光的高中教室，颜欢是新来的同学，在讲台上如春风般让人沉醉，大家好，我是颜欢。1999年的风从教室穿堂而过，香樟的树影婆娑。
　　驱车6个小时，他带林鸳来到镇上，下车从后备厢拿出一瓶威士忌。她听着他的爱情，若有所思地笑，17岁那年，我已经遇见第一个男人，因此一直知道，人各有命，学不会强求。他看着林鸳的脸，觉得忧伤，可是林鸳却扑哧笑了，逗你玩呢，她说。露出少有的俏皮样子，她掐灭手中的烟。
　　6个小时的路程，他开了一通宵的车，却无困意，透过后视镜，他看见林鸳蜷缩在后座上，如同黑暗里的猫。他在黑暗中打开手机，拍下她睡觉的样子。
　　凌晨，她终于醒来，他来到汽车后座，将她抵在前座上，亲吻她的背脊，然后伏在她身上，她的头发柔软似海绵，淡淡发香弥漫。他与她聊起那句歌词，她说，此生上路，哪怕天绝地穿，只愿途中，能再与你相见。这句跟仓央嘉措的诗异曲同工，或者就是来源于仓央嘉措。
　　她问起他与颜欢的故事，她说你那么爱她？
　　他说是，她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子，那时以为爱便是长久，却未想到她后来离开，去往别的男人身边。我辞了工作，下海经商，拼命赚钱，以为有了钱便能再拥有她，却发现她早已消失不见。
　　他问林鸳，为什么喜欢唱这首歌。她将手臂伸展在空气中，笑着说，因为从17岁起，遇见数不清的男人，他们给她钱和情欲，却永远无法给予她心底的愿，她不爱任何人。
　　5 盛放
　　王攀让林鸳帮她找颜欢的下落，他相信如她这样的女子，结识苏伦并从他口中套出颜欢的下落并非一件难事。颜欢离奇失踪，背后定有隐情。
　　去见苏伦的头一天晚上，王攀带林鸳去海边，坐在沙滩上，他与她聊天，终于了解到她的一些旧事。
　　林鸳并非这个城市的女孩儿，她来自北方，年少时喜爱唱歌，只是家境贫寒，才早早辍学，来到这座城市做童工；16岁时被男人带进酒吧，男人叫罗哲，30岁，娱乐公司的老总。他跟林鸳说，想唱歌吗，到我的公司来，只要听话，总会成名。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并未离开她洁白如花的身体，他让林鸳喝酒，然后带她去了房间，她在朦胧中只感到身体刺痛，在那个阴暗房间，男人粗狂地进入她，后来林鸳便得到酒吧驻唱的工作，只是那种生理的疼痛至今仍未忘却。
　　林鸳说，你知道吗，我遇见有钱的男人很多，重情义的却只你一人。她抓起一把沙，轻轻撒在裸露的小腿上，暮色四起，她又给他唱起那首歌。
　　第二天再唱时，林鸳身边的男人换作了苏伦。苏伦所在公司举办年会上，要买通相关人员为林鸳安排一个节目，对于王攀来说并非难事。灯光暧昧中，林鸳身子摇晃得像水蛇，声音甜美，眼神直直地勾着坐在首席的苏伦。
　　在酒店的床上，苏伦眼睛红得像血，他一把将林鸳拖在床上，捂住她的口，不准她再唱歌，然后一双腿翻过来压住她光洁的身体，用嘴堵住了她的唇。那个晚上的林鸳是快乐的，她喝了酒，将苏伦当作了王攀，他们激烈地相爱，她坐在苏伦身体上，像是马蹄莲一般绝美盛开。接着却听见苏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6 宿缘
　　三天后，王攀去酒吧找林鸳，三天前，他们约好见面，而他却并未看见她，演唱者换成了另一个女子。王攀这才发现，一直以来，他都只是记得林鸳的名字，而并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
　　他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一直到凌晨，林鸳都没有出现。有妖娆女子过来搭讪，问着王老板在等谁。他便问起林鸳。
　　那女子惊讶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吗？林鸳早已被警局抓走，她用枕头捂死了一个男人。
　　当天晚上，王攀开车回家，车子里王菲的《愿》循环往复，他打开手机，看见林鸳沉睡的脸，他又关掉音乐，打开广播。
　　他听见那桩新闻，林鸳趁着苏伦酒醉，用枕头令他窒息而亡。调查中警方惊讶地发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谋杀案，死者苏伦还涉嫌黑社会，牵扯**、**、走私、杀人等案件，早年靠着娱乐公司起家，曾用过一个叫罗哲的化名。
　　一周后，王攀收到一封来自林鸳的信，邮戳上的日期，是她被抓的前一天。她在信中写道：“在聚散之间，有一劫宿缘，无常善变。我同样喜欢这句诗，我知道人事无常，却未曾想到原来苏伦便是罗哲，十多年后重逢，他并未认出我，后来他承认因为交易中害死了一个叫颜欢的女人，于是我帮你杀了他，也为我自己。”
　　她写：“因为我爱你，王攀。”
　　7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王攀再回到这个城市，时光已过三年。
　　他去寺庙给林鸳上香，他怀念她在灯光下唱歌的样子，邪恶中带着一丝调皮的女子。他想起她唱歌的样子，闭着眼睛像是修炼千年的妖。
　　他点燃一支香，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一个女子颂经的真言，他转过身，看见三年后的林鸳，依旧清秀如马蹄莲。风从金碧辉煌的大殿穿堂而过，像是夹带着雨水，瞬间湿了他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