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回望《无极》事件|无极陈红发型

　　这里记录的是陈红作为制片人两年经历的片段，也有《无极》诞生的过程。不管《无极》最终取得了怎样的成绩，这群人都会为自己的付出而骄傲。因为在这个世界，已经很少有人能为了梦想坚持到底。
　　
　　开机(2004年3月15日　星期一)
　　
　　所有的人都被镇住了。
　　我感觉的到，所有的人都被那个魔幻王国所镇住。每个人都感觉到他们在做一件大事，他们在一个严谨的、大的国际化管理的组里工作，每个人都不敢怠慢。每个人还异常兴奋，着着实实地感到这才是大制作。连peter都像打了xx一样地兴奋，在那里架机。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当大家第一天走进这么大派头的景，一霎那创作的热情积聚在一起了，我缩短了大家的磨合期。真的可以说，今天我们开机的气场好极了。我都是从人的感觉出发来做事情。这就是一个士气问题。
　　虽然看到大家都被镇住了，我还是很紧张，当我们第一个action没有开始，当红布没有从打板上揭下来，我还是异常的紧张。更紧张的事情还在后面，雪国只是拍七天。七天之后，北公爵的住所、鸟笼等等别的场景能否跟上。
　　第一天开机的演员是谢霆锋。我当时还有担心，因为谢霆锋有哮喘，我儿子也有哮喘，我就特别知道，他不能接触动物。以前还想，香格里拉谢霆锋的戏要用替身，因为海拔太高。第一天，霆锋就要骑马，很多戏在马上完成。但是没有想到，他也非常兴奋，拍摄任务完成得很好。
　　黑衣保镖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从来没有想搞盛大的开机仪式，因为时间不允许。开完机就要拍戏，总是想很快进入拍戏的状态中。我就想，全亚洲来了那么多记者，在北影厂，大冷天，他们吃了两天的盒饭，想想也没有办法。他们真是很敬业的。他们有他们的工作，我们也有我们的工作。不能让记者空手而归，但是又不能在北影厂门口贴告示，写着由于拍摄紧张，请大家见谅什么。第一天拍戏，不希望工作被打扰。我老捉摸怎么让大家有东西可写，又可以保证我们的工作。就一霎那出了灵感，请了一个保安公司。20名“彪形大汉”把守摄影棚大门，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式。他们全都戴着墨镜，穿着黑衣服，有人手里竟拿着金属探测器，更有人出人意料地站在了屋顶上防飞贼，很像了美国大片《黑超特警组》里的“黑衣人”，又有点像骇客帝国，形成摄影棚外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是一个电影的开机，就搞得娱乐一点。让大家可以拍照，有东西可写，我们又可以顺利开机。
　　这样，媒体也无所谓里面在拍什么，因为外面已经够热闹了，就是制造一个双赢的局面。我们和媒体是互相依赖的，媒体是桥梁，通过他们，我们才可以到达彼岸，彼岸就是观众。所以我觉得，在不影响拍摄和演员休息的前提下，我们能够做到保密就保密，不能够做到，也不能用极端、激烈和排斥的手段来对待媒体，他们毕竟还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的保密措施还是非常到位的，剧组每个人都签了一个非常严密的保密协议，和合同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
　　群众演员请的都是大学生，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分了A、B、C几个组，由副导演来给他们上课，有群头。提前一个小时来讲这个戏大致的情况，当然内容是保密的，然后讲我们保密的重要性，注意细节，把原则说清楚，关手机等等，不能接受我们的原则就离开。
　　今天，还有小偷爬到北影厂二楼，我们的道具间，去偷东西，被我们工作人员发现，从二楼跳下，腿断了，送到公安局。还发现群众演员偷群众演员的东西，一个群众演员从板上摔下来，也骨折了。真是遇到了很多很多事情。
　　我们预计每天拍戏不超过14个小时。今天拍到晚上10点左右。我一天都没有吃饭，有时间，也有饭，却没有丝毫胃口。
　　
　　偷拍(2004年4月6日　星期二)
　　
　　有人购买到了群众演员偷拍的剧组照片，甚至一家知名的照片网站表示手上确实已经有几张“群众演员的照片”。这个消息不仅让剧组大吃一惊!对于这样的消息，我们已经开始调查处理，如果是剧组方面的群众演员泄露了照片，当然剧组方面会严肃处理有关人员。我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自己的保安工作没有做好，接下来将特别加强这方面的工作。
　　我们已经在昨日下午下令从几百群众演员问到是否属实的消息，今天开始《无极》已经进入了“一级状态”，我们的保密工作要从严下手，确保各方面都经得起考验。虽然演职员人数的确很多，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到一点不漏风也不可能，所以还是要尽我们的一切力量将保密工作做到尽量完善。我们将增加近200个保安来保护剧组的拍摄，以防止剧情和剧照等被偷拍。一个大门口就有近20个保安守门，而其他门口也增派了保安。此后还将陆续从北京一家专业保安公司调来200名左右的保镖。由于金属探测器还未到位，剧组还特别调来十几条精壮的警犬，它们接受过专业训练，能嗅出偷拍设备。这样一来，这些保镖一人一天的工资是200元，横店拍摄30天，就要花费120万元，再加上交通、食宿等开销，总计将高达200万元。虽然花费大了，但是为了保证拍摄我们只有义无返顾，竭尽全力了。
　　
　　灾难(2004年4月24日　星期六)
　　
　　最近由于天气的原因已经延误了不少的拍摄进程，群众演员的不整齐也有影响，自己近期的脾气不是很好，拍摄的不顺利常常让我心里烦躁不已，感觉自己无能为力，觉得自己除了等再也做不了别的。
　　
　　但是我们5月1号一定要转场到元谋，如果不完成的话，南方的梅雨季节就来了。正好又碰到一个五一黄金周，火车票全部提前订完。我有几百个工作人员，我不可能等着火车票。各个部门都说没有问题了。可到了PETER这里，我跟他说，我们4月29号一定要拍完，这样我们全体定了5月1号的火车票，大概400多张火车票。到时候退了，这个损失不是小事，而是大事，大家都蹲在这儿了。今天早上，我又和他说这件事，他就非常非常不客气，说了很难听的话，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很不给我脸面。而我这个人呢，说实话，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如果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来对待我的话，我以后怎样再来组织。我就一定要赢得威风，要把这场仗打赢了。之后我就走了，我越想越生气。我去问凯歌，我说我到底和他翻不翻脸。凯歌说，陈红，你作为一个制片人，不能跟你的主创人员，尤其是这么重要的主创人员说翻脸就翻脸，如果真的翻船的话，我们就面临更大的灾难，你说，我有可能去换摄影吗?我就说，那我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我说，我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与他谈的话，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因为他不是这样的人。我说我也要以牙还牙，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一定要让他这样做，否则以后很难办了。
　　今天导演大概是下午五点喊的停。然后PETER走上了一个高台，可能去看第二天第一场戏的机位。我就在这个台阶下等 着他，而且是一个人。他下来了，我说，Peter，我没有找你的任何茬，这是我的份内工作，我必须知道每个部门的工作进度，我也必须拿到每个部门的签字，4月29号一定要拍完，5月1号一定要转场。我说，你不给我签字，我就没办法做决定。我说，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要把我当成老板，也不要把我当成制片人，哪怕对待一个女人，你也不能这样。他说，哦，你还是女人啊?我当时就说，那你是男人吗?我也是说话说得非常得冲，我们俩一下子就较劲了。我就把手机往他脸上砸过去了，之后我就和他有一些推推搡搡。事后他们就说，陈红你力气怎么这么大?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脑子就懵了。
　　
　　雨水(2004年5月20日　星期四)
　　
　　雨神好像总是在追着我们跑，不肯轻易饶过我们。前些天的拍摄倒很顺利。一次拍摄上千人的大场面时，虎跳滩土林峡谷，霎时起了八级的大风，高耸的悬崖绝壁上林立的军士和在峡谷底下的工作人员，立时成为土人，当时天昏地暗，在无比雄奇的大峡谷里，这1000多号人，完全就成了“亚细亚的孤儿”，渺小而孤独。但是同样成为土人的导演陈凯歌和摄影PETER却狂喜不已，因为在狂风中，军队满天满地的旗帜和军士的战袍，全部恣肆飞扬，猎猎作响，影像效果超级壮阔。PETER事后逢人便念遍“这是老天在帮我们。”没想到狂风过后却来了赶不走的暴雨。从星期一这里开始大降暴雨，我们遭遇了泥石流，虽然没有人员的伤亡，但是损失依旧很惨重。陡峭的绝壁上泥沙被冲落，狭窄曲折的谷底成了一条泥石河流。我们被迫撤出，剧组全面停工，协助拍摄的楚雄部队，数百人也因之停工。据说雨要下一周，每天130万的剧组开销，耽误一个星期，就意味着白白损失近1000万元，却又望着老天无能为力，心急如焚。
　　剧组购买的100多头高原犏牛，因为不适应气候，开始死亡，100头高原犏牛至少少了10多头。而剧组花了大代价，从半年多前就开始铺修的一条通往无人区另一处原始土林的山路，因为连日暴雨，惨遭破坏，道路上现在是沟壑纵横，泥泞不堪，根本无法行车。时至今日，雨仍未停，《无极》困陷元谋。不由得令人想起不久前，明格拉去探班当时尚在横店拍摄的凯歌时，他们两个在秦王宫四海归一殿前，说过的一句话：我们拍一部电影，基本上要来回好几次地经历一个从地狱到天堂的过程。
　　
　　饮食(2004年7月22日　星期三)
　　
　　凌晨，等待多时的“王妃”终于驾到――柏芝在香港休养后重新归队，所有的主演亦全部到齐。在蒙古的拍摄比我们想象得更为艰辛，尤其是在饮水饮食上，阿斯哈图石林地区本来就没有什么人烟，我们的驻扎地只有两幢砖石结构的小楼，供导演、摄影、演员等主创人员住。其余的剧组成员加上群众演员共400多号人只能屈就在临时搭起的蒙古包内，活脱脱是―支电影圈的“乌兰牧骑”。但是工作如此辛苦，吃饭的问题一定是要妥善解决好的。为了保证全剧组的给养，炊事班每天凌晨3点就起床，驱车近200公里去搬运“粮草”，因为天热，无法囤积太多的食物，所以每天都要这样驱车往返，直至8月初结束内蒙的戏份。这样的条件下剧组每天的菜单自然不会太丰富，我只能提醒大家不妨多带一点自己喜欢的食品补充给养。东健就带来了家乡特产泡菜，这个时候恐怕平时再不屑的食物都会有发挥作用的机会了。至于柏芝，我们则从北京专门为她请来了经验丰富的医师在现场看护，以保证她的营养和健康。
　　在内蒙预计拍摄半个月左右，这段少水寡食的日子熬过之后就离最后的胜利更近了。
　　
　　弹指(2004年9月15日　星期三)
　　
　　翻开手边的工作日记看看，突然发现关机的日子正正好好离开机是半年!六个月好似弹指一挥间的事，要不是天气以及工程的影响，可能这个离别来得还要早吧。这几天，柏芝走了，东健走了，一个一个都恋恋不舍地走了，是呀，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是要有分离的。我和凯歌决定不办关机仪式，至少好让人心里的那条界线没有那么明显。我们只是给每个离开的主演一只蛋糕、一瓶红酒、一束鲜花，蛋糕的甜，红酒的回味，鲜花的芬芳，我们希望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能记得这些温馨的场面。
　　演员们走了，戏是拍好了，但后面的制作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们的长征才走了一半，路过沙漠、路过泥泞，路过鲜花、路过美丽。我再一次见识到了凯歌的执著，他与凡人没有不同，只是他的毅力让我佩服不已!对一件事情能保持三年这样的亢奋状态，这不是在建一栋楼什么的，而是一件想象中的事情，这种热情，激情和耐心。他一直保持这样充沛的力量，像一块充满电的电池，我觉得这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所以他真的就像我生活中的一个老师，告诉我对一件事情应该怎么去追求，怎么去完成。
　　现在离胜利还很远，我想，等到上映的那一天，我和凯歌就好象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一样，会有一种血脉繁衍的荣耀感吧。
　　
　　幸福(2005年5月13日星期五)
　　
　　我只能说现在感觉很幸福。昨天《无极》的11分钟片花放映后，我和凯歌听到了无数朋友的赞扬之声，要求购买版权的人已经排成了队，这无疑对我们3年的劳苦有了个肯定。
　　
　　这次《无极》的推介派对，是在戛纳最负盛名的具有2000年历史的古堡ChateaulaNapoule举行的，这个古堡在法国人心目中，是举办最顶级盛大活动的场所。开的那天虽然我的心已经快跳到喉咙口，但还是留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毕竟不是每个电影都有机会来这里开推介会的。古堡背靠蔚蓝色一望无际的大海，古堡上空是成群的海鸥飞翔，整个古堡内数万朵鲜花点缀在各处，门口近200米的绿茵甬道，两旁是8位身着。《无极》剧中红白两军的盔甲的法国男模特，个个身高在195公分以上，还有8匹西洋高头大马，30根欧式火柱在熊熊燃烧。为了达到这个效果，服装和道具还都是我们特地从北京运过来的。进入古堡第二道门，6个怀抱竖琴的法国少女，身着黑色礼服，弹奏优雅的世界名曲，变幻的《无极》英文片名和logo的激光灯在古堡上空不停闪耀。
　　他们告诉我说这个古堡在近20年内，是第三次举办如此格局的活动，第一次是《星战前传1》的庆功宴，第二次是贝尔托鲁奇的《末代皇帝》发布会，第三次就是《无极》了。为播放《无极》这11分钟片花，我们租用了全欧洲唯一一台3500线的高清放映机，在5月12日下午3点专程运到古堡。
　　其实去红地毯前，我们都特别紧张，因为要准备很多东西，显得有些仓促，我和导演很早就化好妆试好衣服，等待车来，不过在等刘烨的车时发生了一点问题，非常着急。车来后，就嘱咐司机尽快开，司机倒也爽气，开得飞快，但是戛纳全是山路，我们一行穿着礼服，在车上被颠得左摇右摆，心都要跳出来了。司机和我们说，他原来是欧洲一个非常有名的富豪，不幸破了产，只能转行当司机，他开惯了法拉利，于是开随便什么车都用了那样极致的快速。
　　演员全部到齐，我们准备为来宾播放片花，可发现现场竟混进了不少记者，为了怕被盗版，只能请所有带摄像机和照相机的记者暂时离场，为了不破坏当天的气氛，我们没有采取强行措施。我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防止有来宾拍摄一直是我的心头大患，于是只能让我的工作人员在一旁仔细巡视，看是否有人偷拍，而放11分钟的整个过程中，我也一直很担心。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个记者在偷拍，工作人员立刻命令其删去画面，总算没有出现大漏子。
　　(本文经《一望无极》作者授权节选)
　　责任编辑／辛加坡 冯　湄 苏　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