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悲剧：《暗物质》的潜文本分析 悲剧论述类文本

　　以“卢刚事件”为故事题材的电影《暗物质》曾一度在北美乃至全球电影市场备受关注。热情、活泼的主人公刘星凭借自己的勤奋和天才在暗物质这个前沿研究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但他的研究与导师雷塞教授的学术路径相左，雷塞教授以其证据不足以支持自身的理论为由，反对他在这一领域的研究。之后，刘星的博士论文口试未能当场通过，赖以维持生计的工作没有着落，与美国女孩之间的营瞳爱情以失败而告终，优秀论文奖也同自己失之交臂……伴随着“美国梦”的破灭，刘星在野蛮地杀戮他人后自杀身亡。该片并非是希望对“卢刚事件”进行反省，编导挪用了一个极容易聚焦受众注意力的题材，根据预设的主题来构思和安排故事情节，实现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次解构和否定性批判。
　　《暗物质》的叙事逻辑与家书的文化隐喻
　　在影片《暗物质》里，如果说故事的不少场景、细节和人物形象能够在“卢刚事件”找到某种原型，那么乔安娜这样一个角色形象则可以看作是编导“匠心别具”的创造。乔安娜性情随和，言谈举止优雅，不仅喜爱太极拳和京剧艺术，对学习汉语有极大的兴趣。她能理解刘星的远大抱负和献身科学的理想，也了解他彼时所遭遇的尴尬处境，故每当刘星怅然失意的时候，她总会悄然出现在他的身边，设法从心理上和生活上给予他帮助与安慰。为帮助这位中国留学生顺利地获得学位和工作，她甚至亲自去拜访过雷塞教授。影片结尾部分尤其极具煽情效果：刘星工作没有着落，沦落到社区推销化妆品的境地，乔安娜见此情景禁不住唏嘘感慨，噙满泪水的双眸蕴涵着难以表达的言语与情感……乔安娜与刘星成为了知己和忘年交。这个形象在表明美国大学教育体系或者说美国社会充满着人情之美与人性关怀的同时，却不期而然地使刘星对生活的绝望失去了可信性，主人公的杀人和自杀行为令人顿生狐疑，甚至变得不可理喻。
　　刘星生活的不如意和愤怒或许是可以理解的，但却不足以解释他疯狂的杀人动机。在影片里既看不出他有好走极端的性格或封闭性的病态性人格，也没有展现他与那些毙命于他枪口之下的老师、同学之间有怎样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其实，刘星的生活里并不缺少温情和关爱，关心他的不仅有朝夕相处的中国同学，有慈母般的美国富人乔安娜，甚至还有一个美国教授在雷塞面前对他褒奖有加：“你知道他的论文多么有创造性!”因此就影片的外在叙事来分析，一般人认为，杀人的动机模糊不清，故事情节失之突兀。设若观众把影片里连篇累牍的家书联系起来考量，似乎又不难发现这起血案之所以发生的背后原因，找到电影叙事逻辑上的某种因果关联性。
　　有人认为，传统中国是一种以“家”、“国”、“天”这三个彼此相关的三级概念来构筑社会、文化以及精神的架构，“家”与“国”在组织形态和精神形态上同构。中国的社会历史以及个人生活，都是以家庭以及家族为本位展开的，这其中许多职能在西方都是由国家、社会或团体才能承担的。如此以来，家在中国人的生活和中国文化中占据着特殊的地位也就可以理解了。在《暗物质》中，家书便是联系刘星与父母之间情感的纽带。影片伊始，电影声音即是以刘星内心独白的方式呈现的家信内容的画外音，信中说他即将成为仰慕已久的雷塞教授的学生，发誓一定要为父母争光。之后，他不同时期写给父母的书信以内心独自的方式在影片里重复了五次之多。
　　为让父母分享自己的喜悦，刘星通过家信立即给父母作了汇报，成功的喜悦溢于言表。这是影片中刘星的第二封信。第三封信出现在春风得意的刘星参加学术研讨会，在酒会上意外受到雷塞教授的导师加达的赞赏之后。他告诉父母说目前的研究工作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而且一定会赢得诺贝尔奖，自己的“美国梦”即将变成现实。然而自师弟冯刚受到雷塞教授的特别青睐始，导师故意疏远了他，甚至冷漠地要求他停止目前的暗物质课题研究。在悲观失望的心境下，刘星的第四封家书却编织了一堆善意的谎言，他说自己的一个重大发现被导师所赏识，声称一定要让两位老人为自己的成绩而骄傲和自豪。接下来在学习、就业选择上一连串的打击更使刘星身心俱疲，之后他寄出了第五封信，信里谎称自己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所有的美国大学都在争取他去工作，全家人在美国团聚的日子已为期不远。刘星的第六封信出现在枪击事件之前，随信还汇出了一万美元，信中说这是一笔靠学习之余打工赚来的钱，希望能够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片中六封书信的开头都是“爸妈，你们好!”每当画外音出现时，面面都从美国转换到中国，呈现的都是他父母劳作、生活的昏黄影像。而且无论是在顺境亦或是逆境中，刘星无一例外都是报喜不报忧。
　　六封家书在情节结构上的意义显而易见，即将主人公在美国的大学生活与大洋彼岸父母、家庭有机地联系在一起，使刘星的“中国背景”呈现变得自然。从剧情功能上看，家书在影片中无疑构成了一种文化隐喻，成为了理解影片叙事逻辑和故事情节构设的信息密码。其实，很容易发现电影中暗含着一个人与文化关系的重大主题，而探讨文化与人的命运正是本片深层次的追求所在。“因而，文化造成了人是什么样的人，并同时创造自身。”换言之，一个人种的人或一个国家的人之所以像这个人种或这个国家的人“那样去思考、感觉和行为，乃是由于他的文化以这样一种方式去影响一“刺激”他以至引起这些反映。”文化作为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方式，深刻地影响和制约着一个人思维和行为。正是基于这样一种认识，《暗物质》力图揭示出文化在决定着人的命运走向。
　　“百善孝为先”的传统观念，是中国人道德词典里的一个重要内容。在电影编导看来，正是这样一种文化心理意识构成了刘星悲剧的逻辑起点，即便时空的阻隔也无法斩断他的文化剂带，传统文化的包袱最终成为了刘星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为此，影片建构了一个以刘星家书为中心的故事脉络和线索，希冀以此来传递主人公对父母孝顺和恭敬的信息，将主人公塑造成为传统中国的一个典型的孝子形象。整部影片是以中国传统的“五行”来结构的，土、金、水、木、火在片中逐次出现，这里的五行相生是为了体现刘星的命运和情绪的变化轨迹，包括初来乍到时的兴奋、获得认可时的喜悦、社交生活带来的快乐、答辩失败的沮丧和走上绝路前的迷茫，每个段落的开头由一封家书引出。可见家书作为彰显孝道文化的意象，在影片中占据着特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