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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人聊斋【《聊斋》叙事的特例:《狐梦》解读】

发布时间:2019-06-23 04:21:23 影响了:

  《狐梦》一篇,在《聊斋志异》中颇为独特。以其内容而言,书生梦中邂逅狐女,春风一度终而离别,仍属于人狐相恋的邂逅情节类型。但从叙事形式而言,则体现出“元小说”的某些特点,甚至有学者称之为“反元小说”。笔者试梳理之,并试图从中悟出蒲松龄乃至《聊斋志异》评价史中为人们所忽略的另一面。
  一
  狐梦
  余友毕怡庵,倜傥不群,豪纵自喜,貌丰肥,多髭,士林知名。尝以故至叔刺史公之别业,休憩楼上。传言楼中故多狐。毕每读《青凤传》,心辄向往,恨不一遇。因于楼上摄想凝思,既而归斋,日已寝暮。
  时署月燠热,当户而寝。睡中有人摇之,醒而却视则一妇人,年逾四十,而风韵犹存。毕惊起,问为谁,笑曰:“我狐也。蒙君注念,心窃感纳。”毕闻而喜,投以嘲谑。妇笑曰:“妾齿加长矣,纵人不见恶,先自渐沮。有小女及笄,可侍巾栉。明宵,无寓人于室,当即来。”言已而去。至夜,焚香坐伺,妇果携女至。态度娴婉,旷世无匹。妇谓女曰:“毕郎与有夙缘,即须留止。明旦早归,勿贪睡也。”毕乃握手入帏,款曲备至。事已笑曰:“肥郎痴重,使人不堪。”未明即去。既夕自来,曰:“姊妹辈将为我贺新郎,明日即屈同去。”问:“何所?”曰:“大姊作筵主,此去不远也。”毕果候之。良久不至,身渐倦惰。才伏案头,女忽入曰:“劳君久伺矣。”乃握手而行。奄至一处有大院落,直上中堂,则见灯烛荧荧,灿若星点。俄而主人至,年近二旬,淡妆绝美。敛衽称贺已,将践席,婢入曰:“二娘子至。”见一女子入,年可十八九,笑向女曰:“妹子已破瓜矣。新郎颇如意否?”女以扇击背,白眼视之。二娘曰:“记儿时与妹相扑为戏。妹畏人数胁骨,遥呵手指,即笑不可耐。便怒我,谓我当嫁僬侥国小王子。我谓婢子他日嫁多髭郎,刺破小吻,今果然矣。”大娘笑曰:“无怪三娘子怒诅也!新郎在侧,直尔憨跳!”顷之,合尊促坐,宴笑甚欢。
  忽一少女抱一猫至,年可十二三,雏发未燥,而艳媚入骨。大娘曰:“四妹妹亦要见姊丈耶?此无坐处。”因提抱膝头,取肴果饵之。移时,转置二娘怀中,曰:“压我胫股酸痛!”二姊曰:“婢子许大,身如百钧重,我脆弱不堪;既欲见姊丈,姊丈故壮伟,肥膝耐坐。”乃捉置毕怀。入怀香软,轻若无人。毕抱与同杯饮,大娘曰:“小婢勿过饮,醉失仪容,恐姊丈所笑。”少女孜孜展笑,以手弄猫,猫戛然呜。大娘曰:“尚不抛却,抱走蚤虱矣!”二娘曰:“请以狸奴为令,执箸交传,鸣处则饮。”众如其教。至毕辄鸣;毕故豪饮,连举数觥,乃知小女子故捉令鸣也,因大喧笑。二姊曰:“小妹子归休!压杀郎君,恐三姊怨人。”小女郎乃抱猫去。
  大姊见毕善饮,乃摘髻子贮酒以劝。视髻仅容升许,然饮之觉有数斗之多。比干视之,则荷盖也。二娘亦欲相酬,毕辞不胜酒。二娘出一口脂合子,大于弹丸,酌曰:“既不胜酒,聊以示意。”毕视之,一吸可尽,接吸百口,更无干时。女在旁以小莲杯易合子去,曰:“勿为奸人所算。”置合案上,则一巨钵。二娘曰:“何预汝事!三日郎君,便如许亲爱耶!”毕持杯向口立尽。把之,腻软;审之,非杯,乃罗袜一钩,衬饰工绝。二娘夺骂曰:“猾婢!何时盗人履子去,怪足冰冷也!”遂起,入室易舄。
  女约毕离席告别,女送出村,使毕自归。瞥然醒寤,竟是梦景,而鼻口醺醺,酒气犹浓,异之。至暮女来,曰:“昨宵未醉死耶?”毕言:“方疑是梦。”女曰:“姊妹怖君狂噪,故托之梦,实非梦也。”女每与毕弈,毕辄负。女笑曰:“君日嗜此,我谓必大高着。今视之,只平平耳。”毕求指诲,女曰:“弈之为术,在人自悟,我何能益君?朝夕渐染,或当有益。”居数月。毕觉稍进。女试之,笑曰:“尚未,尚未。”毕出。与所尝共弈者游,则人觉其异,稍成奇之。
  毕为人坦直,胸无宿物,微泄之。女已知,责曰:“无惑乎同道者不交狂生也!屡嘱甚密,何尚尔尔?”怫然欲去。毕谢过不遑,女乃稍解,然由此来寝疏矣。积年余,一夕来,兀坐相向。与之弈,不弈;与之寝,不寝。怅然良久,曰:“君视我孰如青凤?”曰:“殆过之。”曰:“我自渐弗如。然聊斋与君文字交,请烦作小传,未必千裁下无爱忆如君者。”曰:“夙有此志。曩遵旧嘱,故秘之。”女曰:“向为是嘱,今已将别,复何讳?”问:“何往?”曰:“妾与四妹妹为西王母征作花鸟使,不复得来矣。曩有姊行,与君家叔兄,临别已产二女,今尚未醮;妾与君幸无所累。”毕求赠言,曰:“盛气平,过自寡。”遂起,捉手曰:“君送我行。”至里许,洒涕分手,曰:“役此有志,未必无会期也。”乃去。
  康熙二十一年腊月十九日,毕子与余抵足绰然堂,细述其异。余曰:“有狐若此,则聊斋笔墨有光荣矣。”遂志之。
  《狐梦》具有元小说的某些因素,是有缘由的。
  1.“余友毕怡庵……每读《青凤传》,心辙向往,恨不一遇”
  叙事者与作者合二为一,以真实口吻叙述虚幻故事,且以互文形式涉及《青凤传》,构成虚构情境,实际已拆除虚构与真实的墙壁。叙事者言“余友毕怡庵”是真实的,却何一言毕“每读《青凤传》,心辙向往,恨不一遇”则表明接下来的故事乃是虚构呢!这关键是《青凤传》本身已是“虚构”之事,是语言构筑的小说情节故事。可见《青凤传》流传在先且广,其小说中人物耿氏与狐女青凤之间眷眷恋情,虽遭磨难,却也是一段铭心刻骨的情缘。毕“恨不一遇”乃是幻由心生,是以现实的肉身意想经历虚幻的梦境。人是实有其人,《青凤传》则是虚幻之传。毕怡庵想以自己之身成为耿氏之身,与狐有一种“露水姻缘”。也就把现实幻想化。仅是心想便罢了。事实上,小说叙事将毕的心意化为语言叙述。语言便成人物安身之处。真实与虚构间似无分界,实际虚构之真相已暴露无遗。
  2.“女送出村,使毕自归。瞥然醒悟,竟是梦景。”……女来,曰:“昨宵未醉死耶?”毕言:“方疑是梦”。女曰:“姊妹怖君狂躁,故托之梦,实非梦也。”
  本来是梦中情境,却又言乃“非梦”,不仅使梦中人物毕怡庵觉实有其遭逢,“鼻口醺醺,酒气犹浓”,便是读者也会以虚幻之梦为实,以为确有其事。这是叙事者以娱友娱已的游戏心态对虚构的进一步深化,是以叙事者求证的功能来掩饰虚构,却是提升了虚构的想像层次,让人物与读者虚幻与真实难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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