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一曲吐谷浑 吐谷浑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生报已擒吐谷浑。 　　――唐・王昌龄 　　 　　只要进入青海,只要寻叩丝绸之路,就注定绕不开草原王国吐谷浑。这个草原王国称得上中国历史上的一个传奇,他们最早生活于中国东部的白山黑水之间,以游牧、狩猎为业,以苍穹、大地为家,逐水草而居,随日月迁徙,其族名被历史学家称为鲜卑,是中国北方最早的游牧民族之一,据说鼎鼎大名的唐太宗李世民就有鲜卑血统。散见于《新唐书》的关于吐谷浑的记载也与唐太宗相关。公元618年,李渊父子建立唐朝并在长安建都,与此同时,吐蕃王子松赞干布率领的部落也征服了青藏高原,定都逻些(今拉萨)。松赞干布是一位目光远大、有政治胸襟的吐蕃首领,他对大唐王朝的文明气象十分仰慕,多次遣使到长安求婚,唐太宗考虑到唐王朝立国未久,需与周边部落政权和睦相处,于是选派室宗女文成公主远嫁吐蕃,不仅谱写了一曲汉藏交好的千年佳话,也踏出了一条由长安到拉萨的和平友谊之路――唐蕃古道。之后,此道又延伸至印度与尼泊尔,成为一条贸易繁荣的商道,也有专家称其为丝绸之路南道。
　　当年,文成公主一行浩浩荡荡穿越秦陇河湟,登上海拔3500米的日月山。民谚有“过了日月山,又是一重天”,眼中再也不见田垄村落、城镇集市,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皆已枯黄,空旷凄凉。据记载,文成公主离京时,太宗听取吐蕃迎亲大臣的建议,西去逻些(今拉萨)路程遥远,山川阻隔,需半年时间方能到达,所以迎亲队伍在隆冬时节起程,这样途经江河源头时,大队人马可踏冰而过,还可避开夏秋因暴雨引发的灾祸。所以文成公主一行越日月山进入草地时正值冬季,看不见“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阔情景,难免心生悲凄。
　　到达倒淌河时,前一年嫁给吐谷浑国王诺曷钵的弘化公主已和国王率臣民在此安扎营盘,备好牛羊,欢迎文成公主一行了。这让文成公主喜出望外,随从官员一路风尘仆仆能在西陲塞外受到唐王室公主的欢迎,无不欢欣鼓舞。两位宗室公主互诉衷肠,随从人员也得以放松休整,恢复体力后继续行程。但是,文成公主远嫁途中,虽有姐妹公主的欢喜相逢,却预料不到弘化公主与吐谷浑王国日后悲剧的发生。
　　吐谷浑原本是辽东鲜卑族分支,西晋时期,北方游牧民族纷纷南下,扎垒营盘,插旗自立,形成春秋战国之后又一个纷乱时期,这便是史书记载的“五胡十六国”时期。其时,在辽阳、彰武一带游牧的鲜卑首领幕容�在内乱中赶走异母兄弟吐谷浑,无奈之下,吐谷浑率部属一路西行。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游牧民族的长途迁徙,比清乾隆时期土尔扈特部从俄境伏尔加河流域东归要早千年之久,尽管路程没有土尔扈特部东归遥远,时间却很漫长,历30年之久。最初,吐谷浑凭借着马群逐水草而居,一路西行,到达内蒙古阴山脚下时,被河套平原的丰茂水草留住了脚步,当时占据这一带的鲜卑拓跋部落正好发生内乱,无暇他顾,给了他们生存空间。十余年后,拓跋重新崛起,吐谷浑部不愿臣服和仰人鼻息,再次率领部众西行,寻找可以游牧的家园。他们最先落足的地方是河州,也就是今天的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河州地处青藏高原向关陇平原的过渡地段,海拔1500～2000米,洮河流经其间,水草丰茂,宜农宜牧。早年为半农半牧的羌人占据,但他们居住分散,没能形成强大的部落,无法和已在河套平原休养生息、兵强马壮的吐谷浑人抗衡。于是,给吐谷浑人提供了一块进退从容的立足之地。吐谷浑带领着他的王国游牧迁徙30年,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自己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公元317年,吐谷浑病逝。又过了20年,吐谷浑的孙子叶延带领着日益强大的部落,经过不断开拓,占领了青海全境及周边地区,于公元329年正式建立起草原王国,为纪念先祖,以吐谷浑为国号与族名,这个诞生在青藏高原的游牧政权比吐蕃王国立国早了300年。鼎盛时期疆域东至陇右、南到阿坝、西至且末、北达武威,由于占据了古羌道中几条商道的交会之处,向东通兰州关中,向北通新疆和河西走廊,向西南通西藏,吐谷浑控制丝绸之路达几个世纪。
　　吐谷浑原本就是善于养马、驯马的民族,占据青海草原后,从遥远的波斯引进优良马种,与当地马杂交,优选优育,培育出名马“青海骢”,秀俊风骨,体高腿长,追风逐月,名声远播。吐谷浑人用这种名马与唐王朝换取丝绸,这便是史书上记载的“绢马互市”。吐谷浑人得到了当时被西方罗马誉为黄金的丝绸,他们转手倒卖,屯积居奇,与中亚胡商进行中转贸易,把用名马和毛皮换来的丝绸、茶叶、棉布、瓷器转销西域各国,又把中亚的金银制品、玻璃器皿、香料之类销往中原,进出之间,获利丰厚,使吐谷浑产生了许多富豪、富商。近年,在青海境内发掘的吐谷浑古墓中,出土了大量精美的丝绸残片和西亚金银器皿,其豪华程度比中原王公贵族的豪陵葬品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奢侈腐化之风,埋下了亡国的祸根。吐谷浑国曾与中原王朝多次联姻,弘化公主所嫁的诺曷钵是吐谷浑第22代国王。但这时吐谷浑因滥征民力、修筑豪陵,民怨四起,国力由盛转衰,王公大臣们仍贪图享受,不思进取,不知危机已在眼前,后来崛起的吐蕃成为其潜在的强大对手。就在两位公主高原相遇、依依话别后20多年,吐谷浑内外交困,各种矛盾爆发,公元664年,大臣素和贵潜逃,向吐蕃提供了吐谷浑衰败的真相。此时,松赞干布已去世,执掌大权的禄东赞率大军趁虚而入,一举消灭了吐谷浑,弘化公主与丈夫匆忙带着余部逃亡,被唐高宗安置在凉州一带。这期间,唐朝曾想帮助吐谷浑复国。公元670年,日益壮大的吐蕃在赶走吐谷浑、独占青藏高原后,又进犯唐朝控制的西域,唐派大将薛仁贵统10万兵马征讨吐蕃,行至大非川,遭遇禄东赞之子伦钦陵率领的数10万吐蕃兵袭击,全军覆没。对这次失败,史家多有评论,唐军因贞观九年(635)大将侯君集曾在大非川大败吐谷浑,逼降其纳贡称臣,故轻敌,薛仁贵孤军深入,粮草不济,主将用兵不当等等。而刚刚兴起的吐蕃王朝兵强马壮,适应高海拔的气候环境,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又施计偷袭了唐军粮草,焉能不胜!总之,强大的唐王朝没能帮助吐谷浑复国。弘化公主和丈夫及吐谷浑余部再也没有返回他们生活了三个多世纪的家园。近年,甘肃武威(古凉州)修葺了弘化公主陵墓,并为她和诺曷钵塑了雕像,但却在青藏高原留下了一曲教训沉痛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