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户 [新型“半边户”]

　　“起来，滚起来，你没资格睡懒觉。”尽管隔着好几间屋的距离，五楼毗邻厕所的那间小屋里，几声清脆的女性吼音，还是打破了早晨的宁静——前几天的清晨，那间屋子就时常传出点儿小动静，惹得我隔壁一间屋的几位中年女工躺在床上嘀嘀咕咕，着实不满意，没想到，今天的声气更大了。
　　那小两口，是十几天前来此租住的一对新房客。那间小屋的周遭，夏天的早晨和夜晚，飘逸着一股股臭气，因此那房子长期闲置，房租也特别便宜。这些天的夜里回来，我偶尔路过这间小屋，里面唯一稍微像样的物品，就是木板架上的一张床垫而已，连热水瓶都没有添置。每天的早晚，不论是女士早上洗脸洗头，还是男士晚上洗脚擦身，都是用自来水。
　　男士年青、帅气，主动热情，和我闲聊过几次，打听我的职业和收入，让我给他介绍每月能挣3000元的稳定职业。从他口里得知，夫妇俩来自陕南农村。老婆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月入1500元，饭店管三顿饭。他高中没毕业，以前干过小生意；最近一年多时间，在附近的建筑工地做工，搞水电安装。近两个月工头没包到活儿，让手下的十几个人各顾各。搬来这里后，每天一大早，坐两块钱的公交车，赶至北郊的一家自发形成的大型雇工市场寻活儿。六七天时间里，只有两天找到活儿干，挣了110元和130元；其余的时候，待到下午一点多，市场散了，只好到处游荡，看还能不能碰上好运气。一天的饭钱、4元的车票钱，外加一包烟，得20块咧。本来想去找个正式的职业，钱也真是太少，养不起家，不能长期干。老婆每月的工资不高，两人始终存不下钱。
　　这对夫妇的情形，一下就让我想起居住在老家县城的外甥和堂妹两家的处境，也是夫妇两口都来自农村，一方的职业比较稳定，收入不高，另一方属于灵活就业人员，什么样的活计挣钱，就整什么活儿，农忙季节再回老家干一阵子。事实上，我隔壁和本楼层的众多单身在外打工的妇女、男人，多半也是一个人在外忙活，一个人在家里或其他地方干事。
　　上述状况，形式上倒有点儿像往昔国内“半边户”的情形。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农村，倘若哪户农民家里，有一个人在外工作，就属于“半边户”，家境通常胜过纯农户，颇受乡亲羡慕。即使在80年代的农村，“半边户”的处境也算凑合。不过，就在同一时代，在单位、在城镇的半边户家庭，即这种老家在农村或一家属于城镇户口、却仅有一个人有正式工作的，通常属手困难家庭。只有在八九十年代个体和私营经济开始受尊重的时期，这种半边户的家庭，才有一部分一度扬眉吐气。而瞅瞅现今的这些新型半边户家庭，整体而论，依旧是社会弱势群体，并且很难靠个人的努力来改变不利局势。
　　新型“半边户”人家不断增加，真不知是经济进程的内在规律，还是社会前进中的必然结果。
　　【傅树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