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景框_苏河清：取景框外的故事

　　S说起苏河清，你或许不大熟悉他的名字；但一提起经典纪录片《1949年西柏坡会议》《解放了的中国》（中苏合拍，50年代获斯大林文艺奖）、《日内瓦会议》《祝贺――毛主席访问苏联》《尼罗河颂》《战斗的古巴》和《十里长街送总理》等，你一定不会陌生。苏河清是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的总摄影师，他就是这些影片的主要创作者。20世纪的许多历史足迹和风云人物在他的影片里定格，他给我们留下大量珍贵的历史文献。
　　苏老今年快八十岁了，但这回我采访他时，他却说自己一生没有什么好说的。其实，关于苏河清有说不完的故事。他1922年出生在广东，父亲苏兆征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革命家，二十年代成功地领导了省港联合大罢工。苏兆征英年早逝。在周恩来同志安排下，苏河清六岁时化名秋秋，送到苏联莫斯科。苏河清的童年是在苏联伊万诺沃国际儿童院度过的，当年我国许多革命家的后代如朱德、瞿秋白的女儿，毛泽东和萧三的儿子等都先后在那里上学，故事片《红樱桃》就是描写他们的生活。
　　苏老一生从事摄影纯属偶然。八九岁时，他参加学校业余爱好者小组，拍了一张同学学做钳工的相片。碰巧，遇到《红领巾真理报》的编辑来选稿，他的那幅习作不但被选中发表，而且还得了奖，奖品是一个铅笔盒。从此使他对摄影产生了浓厚兴趣，报考了莫斯科电影学院摄影专业。
　　苏河清学习电影摄影还得到周恩来同志的支持。大约在1940年左右，周恩来骑马摔伤到莫斯科治病，他看望苏妈妈时曾问苏河清：将来长大了干什么？苏河清说：想当电影摄影师。周恩来听了很高兴，说：延安成立了电影团，我们解放区非常缺乏电影人才，你要好好学。
　　1941年6月，德国法西斯侵略苏联，三个月后苏河清撤离莫斯科，被分配到阿拉木图联合电影制片厂边工作边学习。在阿拉木图，苏河清在著名电影大师爱森斯坦的摄制组学习，爱森斯坦当时正在执导《伊万雷帝》。苏河清给著名摄影师基塞当助手。爱森斯坦和基塞是创作不朽名片《战舰波将金号》的大师，能直接跟他们学习拍电影真是难得的机会。俗话说：名师出高徒，苏联电影的蒙太奇理论和精湛的摄影技巧，使苏河清掌握了坚实的电影基本功。
　　抗日战争胜利之后，苏河清回国来到华北解放区。当时在华北军区担任领导的杨成武将军还清楚地记得苏河清来到张家口报到的情景，当时军区考虑到他是革命遗孤，想照顾他去后方。但他不干，说我是拍电影的，一定得到前线去。
　　不久，苏河清就参加汪洋领导的晋察冀军区政治部电影队，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摄制新闻片。河北定州，原来叫定县，是苏河清电影生涯的起点。他在那里拍《解放定县》，这部短片纪录了攻打定县的实战场面，还有胡耀邦同志给英雄连队授奖旗的历史镜头。
　　1949年3月，电影队让苏河清带着摄影机来到西柏坡，当时毛主席在这里指挥三大战役。出于保密，开始他也不知道来拍什么。进村一看他惊呆了，几乎见到了所有中央领导和各野战军首长。当时，解放战争已取得胜利，新中国即将成立，党中央在这里举行七届二中全会，讨论如何保持共产党人本色，建设社会主义。苏河清和程默同志一起拍摄纪录这次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会议。
　　西柏坡是个小山村，连个礼堂也没有，党中央是在大食堂里开会的。会场很暗，没有电影照明，而苏河清又是用的感光度较低的胶片，怎么拍？他当时用的是手摇摄影机，灵机一动，把每秒拍摄24格降为16格，这样就增加了曝光量。好在苏河清的技术过硬，手摇的速度很稳，把会议的镜头拍得相当成功。
　　苏河清的电影生涯里，最值得回忆的，是1954年他和龙庆云一起，随同周恩来总理参加日内瓦国际会议。按照国际惯例，每次开会前只给五分钟拍摄时间，他们没有电动摄影机，用的是发条驱动的老机器，采访很不方便。不久，他们带去的其中一台又出了故障。周总理知道后，立即批准买了德国“阿莱”牌电动摄影机。苏河清后来用新机器，拍摄了周总理的许多外交活动。这些新闻镜头现在都成了宝贵文献，在轰动影坛的《周恩来外交风云》一片里就采用了很多。
　　五六十年代，第三世界反帝斗争高涨，苏河清把摄影镜头转向了国际舞台。1956年英法联军企图夺回苏伊士运河，对埃及狂轰滥炸。他和李则翔主动请战去埃及，他们纪录了英、法联军的侵略罪行。美国的后院拉丁美洲也起火了。1960年苏河清和靳敬一又奔赴古巴，他们用电影声援古巴革命。
　　1957年在莫斯科，苏河清和张绍滨一起拍摄了毛主席参加苏联庆祝十月革命40周年的活动。在这部名叫《祝贺》的纪录片里，苏河清成功地拍摄了毛主席接见中国留学生的即兴讲话。他熟练运用抓拍技巧，猎摄到毛主席的幽默、风趣的表情。许多摄影同行看了这些镜头都拍案叫绝：别看秋秋个子不高，抢起镜头来谁也比不过他。
　　在苏河清的电影生涯里，最悲痛的是拍摄周恩来总理逝世。苏河清从小一直在周总理关怀下成长。但在“xx”中，他一度被怀疑是“苏修特务”，不准他去见总理。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是在取景框里流着眼泪送别了亲爱的周伯伯。在《十里长街送总理》里，苏河清拍摄了与周恩来遗体告别、灵车开出医院走向长安街等场面，那些镜头给观众留下永远难忘的印象。
　　为了给此次采访作配图，我曾向苏老要一张他与周总理的合影。他耸了耸肩遗憾地说：虽然我和总理交往很多，但真的没有。那时我们搞摄影的，忙于工作，很少想到给自己留个纪念。苏河清一生用电影纪录了人民和党的历史，而惟独忘了给自己留下些镜头。
　　苏河清现在已离休，和我们一样过着平平常常的百姓生活。有时我们可以在超级市场遇见他推着小车买食品，他从小在俄国长大，所以一定不会忘记采购黑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