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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的光芒 消逝的光芒

发布时间:2019-07-09 03:47:22 影响了:

  一个激不起任何浓酽情感的小村子,在灰白的天幕下,一撮撮房子就像老天随意撒下的一粒粒灰突突的雪糁子,许是过去多少年太过于荒凉寥落的缘故吧,叫来叫去叫成了荒村。只有不足百户人家,视野朗清朗清地开阔,房前屋后一马平川,经过几十年的整饬与侍弄,成了一顺溜坦平如砥的熟地良田,打出来的粮食爽润润地滋养着几百口人,但若提到谁是这里的屯老大,荒村所有的人都会说,是那个叫“猫王”的人了。
  “猫王”何许人也,那是让我的父亲既爱又恨,让我的母亲口里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满心祈祷,既担心又害怕,让我和村里的小孩子见了,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的六叔了,肯定没错儿,他是我的叔父,是我的亲叔父。
  “猫王”是荒村人给六叔起的雅号,毫无贬损之意,取其干活儿贪大黑不要命及小孩子见了外相都害怕两个含义。六叔身材矮粗,体格健壮,粗墩墩地像个大车轴,结实得一个人把装有二百斤粮食的米袋子抓起,不闪腰不差气地甩在肩上扛起就走,脚步咚咚有力。他的脸相一塌糊涂,脑袋迷你,一副顺溜溜的大长脸,两撇小黑胡子滋出来,尖稍挤挤喳喳地微微上翘,给他添了副草原牧羊狗一般的神情。说句老实话,我一见了六叔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老远地躲在墙角不敢出来,怕得不行了,不啻于遭遇一场劫难,他走了后,倒是来了精神头儿,壮着胆子朝着他远去的螃蟹背影用唾沫狠劲吐他,口里恨恨地咒道,吐死你!其实那时,我还不到八岁。
  若说猫王六叔,他可是我们荒村“屯不错”级别的人物,大手一招,可谓一呼百应,勤快,活儿精,按照母亲的说法,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他的身上有着好多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最经典的当是他和姚金花的事情了,一直到许多年后还被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被一遍遍提起。
  一轮冷清清的残月从纸糊的窗户处流向西天的时候,窗台处只剩下一抹黄润润的余光了,摇曳的烛光照亮了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脸。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向外面张望了一下,知道昨晚下的一场小青雪已经停了,只有冷风不安分地一阵阵敲打着窗棂。其实,是几个人哪怕声音很小的说笑弄醒了我,他们正盘腿坐在我家的大炕上,在烛光的照耀下,呼哧呼哧地喝着热乎乎的荞面片汤,有的头上戴着棉帽子,脸上躺下细汗,还微微冒着热气。父亲肩上披着一件灰不溜秋的老棉袄,脸憋得通红,支起一只胳膊在枕头上正狠命的一声一声干咳着。母亲坐在我的旁边静静地看着这几个人吃饭,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脸蛋,生怕我冻着,不时地为我掖被子。一瞬间,我肚子里的馋虫似乎要爬出来了,眼看着这几个人有滋有味喝着面汤,就忍不住偷偷地咽着口水,心想,这几个人应该吃得差不多了,也一定快要走了,他们总得留下点情面给小孩子剩下几碗吧。这样想着,馋劲就发了疯似的拔节样地生长了,听着听着,肚子果真也跟着凑起了热闹,开始咕噜咕噜叫上了。那时,荞面应该是细粮了,比玉米面珍贵,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能不馋吗?
  我兴奋得叽里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摇晃着我的小心眼,听着那几个人啪嗒啪嗒消失在月光里的脚步声,从褥子底下拽出母亲为我捂着的小棉袄,暖洋洋地穿在身上,还光着小屁股,就站起身急忙奔向那个杯盘狼藉的饭桌子,一手抄起一个沿边镶有花纹的小碗,一手抄起饭勺子,盛起我馋了多时的荞面片汤。我把饭盆用勺子刮得嘎吱嘎吱山响,空洞的声音在冷吧吧的屋子里穿来穿去,可怜得很,连一小碗都没有捞到,气得我把饭勺子一摔,坐在那里傻唧唧地开始抹眼泪。伏在枕头上咳着的父亲和坐在那里静静地一言不发的母亲相视了一眼,笑了笑我的小样子,转而脸色又现出严肃的神情默不作声了。
  四哥,还没睡吧?我看今天他们几个去不了了,改天再说吧。
  是六叔的声音,他向来与父亲说话总是人没到声音老早先飘过来。我登时就傻了,腿都软了,一点不敢怠慢,慌里慌张地一个鱼跃就扑到了母亲的怀里,随后一骨碌就钻进了被窝,大气不敢哈一下,用被子把自己捂个严严实实,但父亲与六叔的说话我全都能听得到。
  父亲说,家里眼瞅着就没有烧柴了,我又有病,总不能让你嫂子整天背个花篓到山上装树叶吧,你是一个生产队的队长,又是我的弟弟,该给我一点点照顾让我度过这个冬腊月,等到来年开春天不冷了就好办了。
  父亲咳嗽了数声,一定是仰视着他的这个弟弟了,苍白的老脸应该是带着乞求的神情了。
  六叔说,还有几家比你还难过呢,那我就不管人家了?况且今天赶上有一个辕马病了,不吃草料,跑这么远的路,一般的劣马恐怕坚持不下来。
  父亲说,这你就不对了,你派的人深更半夜到我这里把饭都吃了,说不出车就不出车了,这还有规矩了吗?我想,父亲一定是脸色更苍白了,因为父亲一动气脸就白,白得像张纸,他的长年累月咳嗽的老气管炎还怕动气,一生气就咳嗽不止,有时还憋得脸通红通红。
  有话都好好说,你四哥有病怕生气,你别与他一般见识,你这几天再好好安排一下,我先对付到山上搂几天毛头柴火,没事的,这累不坏我。母亲又开始哆哆嗦嗦说话了,劝着这个,商量着那个,生怕二人吵起来。
  家家都缺柴烧,六叔做了决定,村里出车,派上几个人,到距离百八十里的邻县大草甸子上打柴草,要当天回来,起名叫“搂跑车”。刚一进入冬天这件事就开始了,于是有了不成文的规矩,给谁家打柴谁家安排饭,天都没亮,月光流向西山墙的时候,马蹄撞击坚硬地面的清脆声响,从村里就急促地传向了远方,消失在干巴巴的冷风中。
  我可怜母亲,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我已经知道疼爱母亲了,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因为父亲的病,她没少操心,大哥结婚后单过,由于一次出民工伤残了一条腿,就一瘸一拐地为村里喂牲口挣工分儿。喂牲口看似清闲,其实很累人,一天光是用那俩人才能抬得动的大砸刀切草就能把人累迷糊了。有人提议让六叔照顾大哥,他一听这话,眼睛一立瞪,七三八四把人家一通数落,说什么还要给人家办学习班,说是这人一定是思想出了毛病,气得父亲把炕沿帮子啪啪地敲得山响,边咳嗽边骂他没人性。姐姐已远嫁百里之外,生活也较困难,我还不到十岁,家里的重担几乎全部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况且因为父亲和六叔的不睦,她没少担惊受怕。有一次二人因为一件事吵得非常凶,甚至父亲动手打了六叔,从此以后,六叔还真不听父亲的了,二人一说话就闹崩,话语硬邦邦地往死里磕,磕得像一块丢进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能把人撞一个跟头,为此,他们经常翻脸,六叔一到我家来,母亲就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哪句话不对劲冲了他的血管子与父亲吵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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