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乐中流淌的意识]流淌的音乐

　　摘要：《塞壬》是乔伊斯意识流巨著《尤利西斯》的第11章，本章完美地糅合了各种音乐技巧，觥筹交错，伴随着主人公意识的流动，为读者奏响了一曲精神上的音乐盛宴。　　关键词：《尤利西斯》 意识流 音乐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一 《尤利西斯》中的音乐盛宴
　　詹姆斯·乔伊斯的意识流长篇小说《尤利西斯》（Ulysses，1922）曾被列为20世纪百部最佳英语小说及21世纪最有影响小说之首，可谓西方文学史上最优秀、最重要的小说。这部小说的历史价值尤其在于作者的探索创新精神，乔伊斯在小说中运用了几乎所有现代艺术形式，试验了各种现代主义技巧，果断摒弃了传统小说的形式与结构，可以遵循以时间、意识和技巧为核心的现代主义艺术原则，极为成功地发展了一种让人耳目一新的小说艺术和创作技巧。特别是出神入化的意识流手法，将人类的内心世界淋漓尽致地展现于众。虽然不是意识流文学的开山之作，但却是世界文学史上的一部最完美、最优秀的意识流小说。
　　乔伊斯在小说中有意识采用与荷马史诗《奥德赛》的故事情节相对应的框架结构，使三位主要人物一天的生活经历与尤利西斯十年的漂泊磨难遥相呼应。不仅如此，乔伊斯在创作过程中还将《奥德赛》中的人名或地名作为小说各章节的标题，以强化渲染主题。难得的是，乔伊斯曾把“写作提纲”透露给友人，后经评论家公布于众，对读者有很重要的指导作用和参考价值。以《塞壬》一章为例，标题为“塞壬”，场景是音乐会，时间是下午4点，器官为耳朵（乔伊斯曾把《尤利西斯》称为“人体的史诗”，说躯体在他的作品中生存和运动，为完整的人性提供家园。这样，身体器官成为一条隐线。）艺术形式是音乐，颜色无，酒吧女招待则象征塞壬，使用技巧是赋格曲。赋格是一种对位化的复调音乐形式，由几个独立的声部组合而成。一般包括四个部分序曲、呈示段、高潮段和尾声。开始的序曲由某些声部以问答、重复、对位等方式引入主题，在随后的部分，由所有声部对这些主题作充分显示，在第三部分达到高潮，到最后的尾声部分以冲突的解决结束全曲。按照乔伊斯和几乎所有乔学者的说法，此章是一部“规范的赋格”。
　　从一定意义上说，《塞壬》章是小说，也是音乐，音乐与小说这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在这里获得了高度的统一和相互阐发的艺术效果，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赋格文体。虽然小说和音乐都是时间艺术，但音乐，特别是赋格式的复调音乐则具有一定的空间性，当若干音型（或说主题）同时交响的时候，音乐则在时间的流动中蕴涵了雕塑的立体感和空间色彩。乔伊斯正是利用赋格的这一特征，把同一时段发生在不同场景中的不同人物和事件凝聚在同一个音簇的奏鸣中，或者许多声部、音型的同时交响中。
　　本章为小说第11章，场景是都柏林著名的奥蒙德饭店，它的音乐沙龙是业余音乐爱好者的聚集地，歌手们常在那里举行小型演唱会。1904年6月16日下午接近四点的光景，两个酒吧女郎，即古铜色头发的杜丝小姐和金发的肯尼迪小姐，正悠闲地坐在沙龙的吧台后聊天，看窗外走过的总督车队，这时西蒙·德达路斯、莱纳汉、鲍伊兰相继进来小酌，勃鲁姆和斯蒂芬的舅父里奇·古尔丁则在隔壁的餐厅吃饭，鲍伊兰很快离开，去赴与莫莉的约会。后来，考利、本·多拉德和利德威尔等人也先后进入沙龙，客人们闲谈，和两个酒吧女郎调情，西蒙和本的演唱贯穿了大部分场景。听着他们的演唱，勃鲁姆深受感染，思绪飞扬，但鲍伊兰去和妻子相会这件事却总是咬啮着他的心，他力图避开这一不快的想法，但这个念头却总是顽强地要偷偷溜回来，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据《奥德赛》第12卷记载，塞壬是一种人面鸟身的海妖，常以无比美妙的歌声诱惑水手，使船触礁沉没。尤利西斯听从瑟西的劝告，预先用蜡将伙伴的耳朵塞住，并让他人把自己捆在桅杆上。当船驶过塞壬的海岛时，尤利西斯虽被音乐迷惑，但因不能动弹而安然脱险。在《尤利西斯》中，两名女招待是海妖塞壬的化身，而酒吧内悦耳动听的音乐和歌曲象征着塞壬的歌声。同尤利西斯一样，布卢姆在酒吧里并未被乐曲和吧女所迷惑。
　　乔伊斯有着很高的音乐天赋，他的所有作品从不放过利用音乐和歌曲的机会。而且，音乐素材作为写作材料历来在他的笔记本上占有醒目比重。在《尤利西斯》和《为芬尼根守灵》里，他的这个特别嗜好和特殊才能得到了不加遏制的展示。因此，正如乔伊斯评论家指出的，对于那些于音乐有特别兴趣和欣赏能力的读者而言，读乔伊斯会有意外的收获与快乐。而具体到《尤利西斯》第11章，我们会发现，听觉在这里起着至关重要的特别作用。“赛壬”是写给那些音乐感觉好的耳朵听的。这一特点在后来的《为芬尼根守灵》里得到空前惊人的发挥，结果是每一章都可以说是音响的可怕合成，而且那里的声音愈来愈杂沓混乱，愈来愈破碎，愈来愈让人难以捕捉。本章出现的大量歌曲、歌剧都是片断。乔伊斯故留空缺，以求读者自己来完成。有人将这种艺术手法称作“嵌入性召唤结构”。简单说，它是指艺术家在创作时，在作品里埋伏一系列故意留下的空缺。这正是乔伊斯的一贯手法，“赛壬”这一章留下的空缺更是比比皆是。现代艺术有不少作品将严整的故事割碎，把各种情绪构件散置，作品里杂陈着片片意象碎片，如毕加索的绘画。本章里的歌剧和民间歌谣大多具有历史、民族、文化的内涵，乔伊斯选用歌曲的总量惊人，可每一曲的引用相当吝啬，这就为艺术欣赏预留了广阔的空间。即便读者将这些有形的空缺补上，即了解歌词全文大意和历史背景之后，他还是无法欣赏本章，因为还有无形的空缺有待补上。这便是歌剧唱段与现实音响的拼接或对应。而一旦拼接与对应完成，那些歌曲碎片和现代都柏林生活的情绪构件就会产生空间置换、时间通贯、古今对比的艺术效果。也就是说，惟有那些歌曲碎片和现实生活碎片在读者的想象中被创造性地整合成一个场景，对本章的艺术欣赏和理解才有可能。
　　本章描写的也是与音乐有关的场面：迪达勒斯等人在酒馆里唱歌，盲调音师来调试钢琴等。无论在意象选择，还是结构的安排上，还是词语的运用，都着意营造一种音乐气氛。例如，象声词使用tap表示乐器敲击声、跺脚声、敲门声，节奏感使读者随布卢姆的跳跃的意识回到现实中来，继续推动情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