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海豚里的思念|一人藏心中思念

　　人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投错胎生错人家。因此我常感叹：如果我不是吉安的妹妹该多好! 　　我叫吉祥。吉祥的吉，吉祥的祥。哥哥叫吉安，吉安的吉，吉安的安。我们是双胞胎。
　　我曾给妈说：“你们取的名字真是俗到家了。”我妈用三分之二个眼白瞪我，然后特轻蔑地说：“你一小屁孩儿懂什么？这可是我和你老爸冥思苦想才决定的。”拽的什么似的。
　　其实吉安以前不叫吉安，叫吉利。该上学的时候让我爸给改了，他愣说“吉利”这名听起来像一赌徒。
　　吉安是个很风云的人物，满世界都是他，走到哪里都听得到他的名字。图书馆、食堂、大街上，甚至连小情侣之间也会提到他。有一次我从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朋友身边走过，就听到那女生嗲声嗲气地对男生说：“三年二班的吉安好有型啊，个子高长的帅，篮球队主力又画得一手好画，真是天之骄子！”那男生的脸接着就绿了，可那小丫头似乎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我呵呵地笑，心里不忘痛骂：“这个臭小子不知破坏了多少人的幸福了。”
　　其实吉安长的真不丑，应该说很漂亮，尽管我不愿承认。他有轮廓清晰的脸庞，深褐色的瞳仁，微凹的眼窝和高挺的鼻子勾勒出柔和的弧线。如果倾国倾城可以形容男人，我想他就是了。
　　我并不嫉妒他长的比我好看。虽然我不漂亮，但也不会影响市容。何况，他毕竟是我哥，有一部分基因我们是相同的，只不过他的好一点我的差一点罢了。但我气不过的是，同是吉家之子，受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和吉安上街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我们穿同款式却不同色的T恤在街上晃，便会引来无数女生目光的洗礼。当然，不会是看我。待她们发现我的存在时，就会把眼神由先前对吉安的崇拜转为对我的怒视。兴许是看了我们身上穿的T恤，就以为我是他女朋友了。
　　和吉安穿同款的衣服，我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可这由不得我。衣服统统归老妈管。她不让我们自己买衣服，说小孩儿不懂什么叫好，光好看可不顶用，要既实惠又有型。所以她买衣服总是买双份。牛仔裤、毛衣，甚至连围巾袜子都是同一款式。老妈的眼光确实不错，把这小子打扮的人模狗样，不知迷死了多少纯情小女生。可我就没那么好运，吉安说我一副洗衣板身材，干瘦干瘦的，穿什么都像在衣架上裹块布。
　　我和吉安从上幼儿园开始就同班，这令我一度很痛苦。幼儿园的阿姨因为小吉安长的比我好看，就把一切好的东西都送给他，而留给我的，常常都是那小屁孩儿挑剩下的。因此我总是闷闷地坐在墙角看着吉安开怀大笑。也许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发誓再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他是我哥，亲哥。
　　我从小便自知没吉安长的俊美，不能靠脸蛋来讨人喜欢。所以上学以后，我就拼命拼命地学习，考很多很多耀眼的分数，想从吉安那里分得一点点的光彩。吉安一向对我的努力不屑一顾，仍旧是满不在乎地过日子，或者逃一天的课，呆在画室里。
　　吉安很爱画画，也很有天分。他常常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画，却不准人看。
　　中考以前，我发誓一定要摆脱这种被吉安压迫的日子。于是我在志愿表上填了最好的学校。我想以吉安这种智商的孩子是不会考虑上这所名校的。可这小子居然在交志愿表的那天早上，拿走我那份，照着上面原封不动地抄了一遍，只是在姓名栏里理所当然地填了吉安。还美其名曰：“为了方便照顾妹妹，才选择同一所学校。”老妈在一旁感动得涕泪横流，直呼：“真是我懂事的好儿子啊，懂得照顾妹妹……”我郁闷得快要窒息，吉安却笑得开怀。
　　那段时间我疯了一般地学习，也就顾不上和吉安闹别扭。吉安也是，只不过他是疯了一般地画画，在画室，谁也不见。
　　后来。后来就很戏剧化的，我考上了，吉安也考上了，以专业成绩第一名进来的，画画。据说画了一个小女孩儿，评审老师说很有灵气。可那幅画在中考以后就销声匿迹了。我问吉安要来看，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很严肃地对我说：“画里是一个我要保护一辈子的人，可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看到吉安的眼睛很亮很亮。
　　我和吉安不同班了，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他是我哥。只是一些女生会斜眼看我特轻蔑地说：“她又不漂亮，怎么会和吉安有关系？真是笑话！”有点愤世嫉俗的味道。我傻笑着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其实一开始是有人怀疑我和吉安有着特殊关系，但在我一再否认中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当我一边笑着一边拍着吉安的肩膀特真诚地给众人说“我们也是刚认识，大家同姓吉真是有缘”时，我发现他眼中好像有一层薄薄的东西，忧伤。
　　可是后来，我们是兄妹的事实还是被识破了。只怪我脑子小。
　　那天妈给我打电话，说晚上和老爸有约会，让吉安管我饭。我于是跑到操场，看到吉安正在很耍帅地打篮球，场下女生们尖叫：“吉安，好帅……”吉安很酷地装做没听见，继续屁颠屁颠的满场跑。我知道如果我不扯着嗓子加大马力喊，他是不会注意到我的。于是我冲着他大叫：“吉安，老妈让你今晚管我饭！”话音刚落，球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我。5秒钟后，又重新沸腾起来，似乎比刚才更激烈。我看吉安的反应，他一脸无辜地站在那，用食指顶着篮球不停地转，一副事不关己的嘴脸。
　　自从这件事后，我的名声也传开了。所有人都会指着我说这是吉安的妹妹，却没有人指着吉安说这是吉祥的哥哥。更有甚者直呼我吉安妹妹，好像我没有名字似的，我大叫着声明：“我叫吉祥！”倘若吉安在我身边，他会揉乱我的头发特清高地说：“你叫吉什么都是我妹妹！”我就特郁闷地想，为什么护士小姐不先把我从我妈肚子里揪出来，这样的话，在这里拽的人说不定就是我了。
　　那些公开表达了对吉安有爱慕之情的女生对我的态度更是大有转变，常常会买些零食给我吃，还说什么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东西之类的虚情假意的话。我知道她们是有目的的，无非是帮她们转交东西给吉安。比如巧克力，比如一些小礼物，比如信。每天放学我会抱一堆东西回家。吉安从不看那些信，他说她们把信都叠成心的形状，他不想亲手毁了它们。其实那小子不会善良到怕伤到别人，只是他笨得打不开而已。至于巧克力和礼物，他会送给在楼下玩耍的孩子们和那些同样爱做梦的小姑娘。所以连7、8岁的小女孩儿也格外喜欢吉安。我说吉安你真坏，你到底要残害多少祖国的花朵？吉安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这丫头欠揍！”
　　吉安的教室，三年二班，在四楼。我的班在三楼。我们的教学楼是单面环状的。从吉安的教室俯视下去刚好看到我的班。
　　吉安上课一定要坐到靠窗的位置。我取笑他学多愁善感的女生在窗边看梧桐叶飘落然后感叹时光飞逝青春不在。吉安铁青着脸说靠窗比较透气而已。
　　可谁知，我在班里的一举一动吉安都看得一清二楚。有时上课听累了伏在桌上，可刚刚和桌子亲密接触不到一分钟，口袋里的电话就会猖狂地震动，是吉安的短信：不要睡觉，好好听课，不然你死定了；有时下午困得实在不行就用书挡住脸，在后面悠然地闭上眼，享受午后的阳光，可通常这样惬意的时光是不会超过一分钟的，因为吉安的短信会在一分钟后准时传来：我冲了咖啡，你下课来拿；我和同桌珊妮说话他说丫头你最好是讨论问题，你要敢上课聊天，你就惨了……
　　吉安的短信像噩梦一样无时无刻不缠着我。珊妮说你哥对你真好，我说屁话，他就一间谍，我妈派来看着我的，他才没那么好心呢！
　　珊妮是个可人的女生，漂亮温柔，成绩又好。有她在，我永远是第二，我倒是乐得安心。曾经给吉安说过珊妮，他一边打游戏一边听我说话，最后我要走的时候，他叫住我问：“你想不想做第一？”我嚷嚷道：“这不是废话吗？”
　　其实当不当第一真的没什么关系，我刚才的话只是想说给吉安听，免得他认为我是没上进心的人。况且，珊妮确实优秀。
　　我知道珊妮是喜欢吉安的，她常常有意无意地问我吉安的情况，她看吉安的眼神是带光的。我没有问她什么，更不会帮她，并不是觉得她配不上吉安，是因为我知道吉安的性格，他是不会全心全意对一个女生的。
　　可是后来。又是后来，后来是个让人难过的词。后来珊妮还是和吉安在一起了，是吉安主动追的珊妮。
　　自从和吉安在一起后，珊妮好像变了一个人，每天听课都不专心，只一味地用淡蓝色的信纸给吉安写信。吉安最爱蓝色。有了女朋友后，吉安也不再陪我玩了，就连吵架也没时间。我恨透了吉安，哪有这样的哥哥，真该千刀万剐。
　　日子就这样就像水似地流啊流的不见了，悄无声息，各种考试接踵而至，我毫无悬念地成了第一。
　　吉安被保送到一所名牌大学，学广告设计，这是他的梦想。而我还在用分数为自己的将来打拼。真是可笑，那个笨蛋吉安竟然比我早地逃脱了高三炼狱一般的生活。
　　吉安已经不再去学校上课了，只是偶尔会去画室画画。
　　有一天，珊妮突然跑过来，紧紧地抱着我开始不停地哭，她说吉安不要她了。我说珊妮你别哭，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吉安根本就不喜欢我，他想要保护一辈子的人，其实是他画里的那个女生……”
　　我们偷了钥匙去吉安的画室，那个他宝贝得不让任何人踏入的地方。
　　房间的窗户，有厚重的窗帘遮盖，屋子昏暗无光。我打开灯，看到了那幅画，看到了那个吉安想要一辈子保护的女生。
　　画上只有6岁的我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角落，眼中充满了委屈。手中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具海豚。本来是有一个新的，可是幼儿园的老师却给了吉安。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无尽的记忆如洪水般涌来，珊妮摇着我的胳膊不停地问那个女孩是谁，是谁。笑，我说我也不知道。
　　墙角有一个大箱子。径直走了过去，发现里面全都是我喜欢过的东西，上面还都加着一张小纸条。
　　我看到了那只已经落上灰的海豚，眼睛亮亮的，依旧那么讨人喜欢。上面的纸条上有歪歪扭扭的字迹：“是她喜欢的海豚。可是妞妞也喜欢，我知道老师喜欢我，所以就向老师要来，我要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这是6岁时。
　　一件低领的毛衣在箱子的下面，上面的字条写着：“这个傻丫头竟然穿这么低领的毛衣，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哮喘病那么重还不注意保护。”这是初二的时候。我想起妈妈买了一件漂亮的开衫低领毛衣给我，我穿着它在镜前照，吉安突然过来说：“你锁骨那么大，露出来真是难看得要命。”我很气愤地脱掉，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了。
　　……
　　看到一张张字条，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忽然抓起那只海豚跑了出去。珊妮在后面不停地叫我，可我似乎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吉安的声音：“丫头……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