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男人|《奢侈品男人》txt

　　黑帮电影里有一句套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现世报会来得这么快。其实，一早就该明白的，范思哲这样的男人就是一件华美精贵的奢侈品，以她的身家地位和能力，偶尔消费一两次尚能接受，想要长期拥有，无疑是力不从心的。
　　
　　Part 1
　　苏谨今年三十岁了。
　　如果她的寿命是六十岁，那么有一半已经入土了。她的前半生都在渴望一件事，就是成为一段三角关系的女主角，有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头破血流。这两个男人最好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国王。
　　但实际上，她的人生乏善可陈、了无新意。十七八岁的时候，以为自己是人生的导演，虽然欠缺技巧，手法业余，但胜在想象宏大，动辄便一部史诗。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她才领悟到，导演上面还有制片人、投资人，他们个个都比导演牛逼，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跑龙套的，薪资微薄，无足轻重。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她看过若干部爱情电影和小说，故事里面的那些浪漫桥段没有一桩降临到她的身上。男朋友陆续交过七八个，上过床的有五个。第一个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叙述不清了，这让她有些惆怅，因为按照文艺作品里的说法，这种事哪怕到她白发苍苍，老眼昏花的年纪，也是能够记忆犹新的。但事实恰恰相反，她对第三个印象深刻，并且相信即便再过上十年，她仍能记得他，因为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工作太累了。
　　这件事情发生在苏谨二十八岁那年。
　　她十八岁的时候，渴望赶快进入二十八岁。她觉得二十八是一个各方面都恰到好处的年纪，经过岁月的打磨，褪去了青涩和幼稚，可以纯真，但绝不天真；成熟，但不世故，哪怕是装模作样也有了一定的生活阅历打底，不至于太早露馅，而不是十八岁那种低能的美丽。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八岁的自己仍会犯低能的错误，义无反顾、不计成本地爱上一个人。
　　这个男人叫范思哲。
　　没错，就是那个著名的意大利奢侈品牌，一个字都不差。
　　他这个人也像一件奢侈品，苏谨青春期看过若干的言情小说，里面的男主无一不是面如冠玉，俊朗不凡，但是，她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遇见过一个那样的男人，哪怕只有五分相似，从来没有，直到范思哲的出现。他的气质、身材、相貌活脱脱就是标准的小言男主，满足了她对一个完美男人的全部想象。见了他，她始知这世上真有颠倒众生这一说法。
　　他刚到公司面试的那天，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行政部和市场部的几个年轻姑娘定力不足，口径一致地力劝苏谨录用他。其实，不用她们劝，苏谨也会录用他的，他是猎头重点推荐来的，除却那张漂亮脸蛋，还有一份漂亮的履历：知名学府毕业，加上世界五百强企业的三年工作经验，确实够资格申请销售主管一职。
　　苏谨是日本某知名化妆品公司的品牌经理，到岗尚未满半年，正是和团队磨合的关键时期，手下带了三个销售主管，其中一个叫艾伦的，自恃资历够深，不服她的领导，闹了两个回合，没能扳倒她也就识趣地主动请辞了。这个空出来的位置，她不想再从公司内部提拔，便招来了范思哲，作为自己人培养。这一举动多少有点儿冒险。
　　因为范思哲的履历有些过于优秀，将会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但是呢，一来，苏谨非常自信，她二十八岁就坐上了这个位置，自然有些过人之处；二来也确实是急于用人。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这个新官上任后却是忙着平复内乱，这把火尚未能烧起来。
　　Part 2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决定还是很英明的。
　　范思哲在营销策划方面很有才华，他的那张脸在化妆品行业也非常吃得开，算是一个稳定的销售保障，刚上任两个月，所负责的几个区营业额便增长了15%。
　　此举证明了苏谨慧眼识人，也证明了他不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是货真价实的营销人才。更兼他平日里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言谈妥帖，从公司女职员到商场的BA小姐无不对他倾慕有加，芳心暗许。
　　公司里长期阴盛阳衰，异性本来就少，眉目稍微长得周正一点的都是个宝，更何况是范思哲这样的女性杀手，就连负责U品牌的经理琳达都有些把持不住，有意无意地向他示好。苏谨因为和他走得近，无形之中招来了不少嫉恨。
　　她自大学时期就打工赚钱，从实习算起，在职场上也历练了七八年，是见过一些世面的，长长短短的恋爱也谈了七八场，情爱里游走自如，自命早就心如止水了，哪里想到世上还有范思哲这样的妖孽。
　　两人平时的接触甚为密切。工作中，他是一个得力的下属，充分领会她的意图，坚决执行；生活里，他化身为风度翩翩的绅士，处处贯彻女士优先原则，体贴入微，举手投足仿佛都是一段风情。带着他巡视商场柜台，那是顶有面子的事了，频繁的回头率和注目礼，充分满足了她作为一名女性的虚荣心。虚荣心有时是很要命的，每天对着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的俊脸，想不动心也是很难的。在某种程度上，女性比男性更贪恋一副好皮囊，她毕竟是一个女人，毕竟还是年轻了一些，道行尚浅，参不透这色相幻影。
　　事情是在巴厘岛发生的。
　　由于销售团队超额完成了公司的季度指标，为了犒赏大家大半年来的辛苦，苏谨向公司申请带队去巴厘岛度假一周。时值盛夏，烈日催情，异域风光，分外迷人，孤男寡女，花前月下，急管繁弦图一醉。
　　翌日醒来，他态度好诚恳地跟她道歉，自责不该贪杯。苏谨沉默了片刻，随即一笑而过，反过来安慰他，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能让他心里舒坦一点，态度自在一点，她是不介意委屈自己的。
　　Part 3
　　女上司和男下属，这种事在当下社会也没啥稀奇的，当事人都没当一回事，却不料回去没两天的工夫，不知怎么就传开了，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女人多的地方，八卦也特别多，这当中又经多转手贩卖，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
　　这股流言吹到苏谨的耳朵里时，直把她气得脸色铁青，同时，也让她清醒了不少。说起来，总归是自己不够谨慎，自上任以来，她斗走了艾伦，打压了另外两名主管的气焰，又招来了得力的美男助手，各项指标都超额完成，确实有点飘飘然了，但职场如战场，那是一步也错不得的呀。
　　她知道自己来当这个经理，茱莉亚和雪莉都很不服气，先是挑拨艾伦和她斗，艾伦败走后，她俩才安分少许。再则她平时谨慎、细致，行事低调，方方面面都做得滴水不漏，没什么破绽可言。现在一时不慎，在个人作风上被她们抓住了把柄，终于有了兴风作浪的借口。月末的会议上，她批评雪莉的业绩下滑，雪莉直接就给顶了回来：“你把各种礼盒、赠品都优先派给了小范，我很难做的。”
　　说起来，也难怪雪莉不服气的。她中专毕业后进入公司，从营业员到柜长再到销售主管，脚踏实地一步步做起来的，如今三十五岁，孩子都上小学了。前任经理跳槽之后，她满心以为轮到自己的，论资排辈，也该轮到她了，谁知上头凭空从华中区调来了一个苏谨，才二十八岁，就坐上这个位置，她实在不服气。要说负气离职吧，一来她有学历限制，英文不好，难有更高的职位；二来贪恋公司的各项福利和保障；三则跳槽有风险，像她这种有家有室的人，得三思而行。
　　再说茱莉亚，也三十出头了，但身量娇小，保养得当，不显年纪，于是整天打扮得像个90后，在范思哲跟前装纯撒娇、搔首弄姿也是常有的事，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私下里阳奉阴违，明知道U品牌经理琳达跟她不对头，却跟她走得很近。总之，她比雪莉更让苏谨心烦。
　　在职场上，你让上司心烦，上司当然也不会让你的日子好过。本来苏谨也不愿大开杀戒去换血，她深知经验的重要性，新人要花心思去培养和沟通，这些都是成本，所以上任以来，拿出最大的诚意去磨合，极量采用怀柔策略，处处宽容，谁知道她们竟然这样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思忖了两天，又作了一番细致的调查，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思路。对于公司的流言蜚语，她装得一无所知，依旧春风化雨般对待每个人，异常平和地过了两个礼拜。茱莉亚和雪莉见她这样平静，反倒有些奇怪。
　　待到下个月的例会，她拿出一份计划书，笑盈盈道：“上个季度大家都很努力，业绩不错，公司该发的奖金都已经发了，是时候再创佳绩了。我这里做了一份计划书，下个季度我们要再接再厉，争取超额完成原定指标的50%……”
　　话还没说完，雪莉便炸开了：“50%？苏经理，你当我们是神仙啊？”
　　茱莉亚也跟着附和：“是啊，现在这两个月都是淡季，又没有什么促销活动，还有几个BA是刚培训的新人，50%的增长目标，我看很难完成的……”话锋一转，又道，“再说了，公司的年度销售计划不是早就定好了嘛，季度指标也都是早先分配好的……”
　　苏谨听了这些抱怨，依旧保持微笑，不露一丝声色，看了一下范思哲，问道：“小范，你怎么看？”
　　范思哲沉默片刻，语气委婉地说：“50%确实有点高，是不是参考一下以往的销售数据，重新再商榷一下？”
　　苏谨听完，点点头，不急不慢地打起了官腔：“我也知道这个数字有点儿高了，但老话说，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把目标定高一点也没有什么坏处，对吧？我们都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吧，这其实也是为了你们自己，毕竟销售额和奖金提成挂钩的，对吧？”说到这里略顿一下，看了看大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道，“为了配合这个目标，我已经向公司申请了一次大型促销，上头也同意了。我和市场部、商场方面也都已经沟通过了，他们承诺会全力支持，你们就放手去做吧。”
　　就这样，这事算定下来了。大家难免要抱怨一通，可事情还是要做的。
　　另一方面，苏谨有意无意地给范思哲指派一些私事，早晨上班时，会忽然给他打电话说“昨晚熬夜，想喝一杯特浓咖啡提提神”，然后麻烦他顺路给自己带一杯。或是起床迟了，来不及买早餐，胃疼，请他方便的话帮忙带一份。有时是讨论工作，正好到了饭点上，就一起到公司的食堂吃午餐，吃饭时她会突然说“哎呀，你脸上沾了东西，”然后眼疾手快地帮他擦掉。渐渐地，有流言说她和范思哲在谈恋爱。
　　范思哲经常在早上给她送咖啡、买早餐；又有实习生看到他们在公司食堂的亲密举动，这可不都是恋人的表现吗？于是，又有人说她老牛吃嫩草什么的，但是，这种说法，总归是好过说她假公济私，利用职位潜规则男下属什么的。
　　Part 4
　　苏谨对这个效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公司有明文规定，不准员工谈恋爱，但情侣也是有的，上面通常睁一眼闭一只眼，并不严格追究。苏谨知道范思哲是块宝，肯定有人免不了嫉恨，要往上面捅的，她心里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并不惊慌。反倒是范思哲的反应有点伤害她的自尊。他想必也听到了风声，竟然开始躲着她了。
　　她有些不满，却也无计可施。其实，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一想，这种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一个大好青年，并非没有实力，犯不着和女上司搞暧昧关系。和她保持距离，许是为了避嫌？
　　这次，她确实是耍了一点小小的心机，有几分逼他就范的意思。她是已经对他动了心的。对范思哲这样的男人，想不动心也难。他如今虽然是她的下属，但聪明伶俐，长袖善舞，未来的前途委实不可限量，绝对是一只值得加持的潜力股。为了得到他，她甚至是可以放弃这份工作的。——没错，这就是她的对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上头追究起来，她是可以作出牺牲的，前提是范思哲必须爱她。可是，范思哲的表现让她很失望。她自持姿色不差，才貌双全，即便年长三岁，未必就辱没了他。
　　他却选择和她拉开距离。
　　也就是说，他对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让她感到很困惑。虽说在巴厘岛大家喝了酒，但并没有醉死，真醉死了也就不会发生什么了，主动的人还是他。她再怎么心仪他，女性的矜持还是要的，事后他把责任归咎于酒，但是，在苏谨的理解是，自己必然还有几分魅力，再结合他平日的表现，推断他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碍于男性自尊，碍于流言蜚语，所以才选择了退避。
　　大概但凡有些姿色的女人，都有几分自恋。苏谨在职场上精明能干，情场上却也免不了有这方面的自我陶醉，忽略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男人有时候就是纯粹的下半身动物，就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这事暂且放下。单说商场那边拿下了场地，产品和小样也都配送下来，促销活动风风火火地拉开架势。一个礼拜下来，成绩固然不错，但离苏谨的预期目标还相差较远。大家原以为要挨骂，结果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要各主管交了一份详细的报告数据。
　　化妆品是个暴力行业，猫腻也多，很多BA都在贩卖小样，大家对此心照不宣，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很多，销售主管们都知道，苏谨当然也知道。这次的促销活动就是一个诱饵，钓的就是茱莉亚和雪莉。
　　苏谨原本以为雪莉是从BA一步步爬上来，必然比茱莉亚要更贪心，可调查结果却让她十分意外，雪莉虽然跟她对着干，但账面很干净，基本没什么问题。至于茱莉亚，她之前就已经暗中查过了，知道她有问题，这次更是坐实了。一封匿名举报信投递到公司人力资源部。
　　公司有人私吞了柜台赠品，放到淘宝上卖。随便一查，便证据确凿，手脚做得也不够干净，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一经人肉，就能锁定目标。公司对这种事最是深恶痛绝，一经发现，绝不饶恕。茱莉亚自持小聪明，遇到这件事却也还是嫩了点，抗不住人事经理的威逼利诱，两三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待她承认，并承诺交出全部产品，人事经理便限令她翌日离职走人。
　　事发后，苏谨立刻给总监写了一封检讨信，自责督察不力，管理不善。总监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其他人对这件事全都心知肚明。雪莉也料不到苏谨会这么狠，竟然赶尽杀绝。茱莉亚贩卖小样固然不对，但可以私下将她辞退，现在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等于是绝了茱莉亚未来的职场发展。
　　都原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可没想到茱莉亚也不是善男信女，临死反扑一击，给上面写了封邮件，说了苏谨和范思哲的事，直骂一对狗男女，还抄送了全体员工。
　　这一招鱼死网破是苏谨没有想到的。
　　她起初是有几分羞辱、惊慌，但转念一想，这件事反正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闹开了也好，她很想看一看范思哲的态度。
　　大家则是想看看公司的态度。
　　上面可能也在犹豫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直到第三天，总监才找她谈话，给她两条路选择，一是她留下，范思哲走；二是，范思哲留下，但她必须调回华中区。并叫她仔细考虑清楚了再作决定。
　　苏谨满心苦楚地回去了。
　　华中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的，走了就绝不能再回头，这份自尊她还是要的。叫范思哲走，对他也很不公平。
　　若是按照她原先的计划，就是范思哲留下，她走。可范思哲的表现实在不值得她作出如此大的牺牲。他们的关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从未给过她任何明确的表示，连暗示也没有。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男人，放弃一份前途光明的职业，那是犯傻，而她并不存在智商上的缺陷。
　　她自地铁里出来，抬头看见天色阴沉，密集的人群行走在摩天大楼的阴影下，逼仄得让人胸闷。
　　Part 5
　　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找范思哲，范思哲倒先找她了。
　　约在她家附近的一个饭馆。时间已近午夜，用餐的人不多，服务员也是一副随时准备打烊的状态，忽见他们进门，不由得精神一振，全都打起精神来。苏谨知道是因为范思哲的缘故，不论你承认与否，生得美是一种天分，到哪里都能获得方便。
　　他身上还穿着上班时的那件白衬衣，有些皱皱的，领带松垮，袖口卷到臂弯，但丝毫不损他的清俊，格外有一种闲逸懒散之美。平日里挺伶俐的一个人，这会子只是定定望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歉意。
　　点好菜，又要了瓶红酒。两人都没胃口吃饭，酒倒是喝了大半瓶，女服务员为他的相貌吸引，不时过来进行细节服务，格外殷勤。苏谨心情欠佳，忍不住口气严厉地表示：“我们不需要茶水！”服务员委屈地走到吧台，才回头用目光恶狠狠地瞪她。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苏谨在心里琢磨怎么跟他说上头的意见，但又不能说得太透，谁知他先开口了，语气低沉、缓慢：“那封邮件说得实在太难听了，对你，对我，都很不公平，不过，我应该承担大部分的责任，我觉得我也不能再在公司待下去的……”
　　“……”苏谨一时无语，有些意外。她想了几个可能性，就是没想到范思哲会主动跟自己提离职，沉默片刻才说，“我是你的上司，公司要处理也是先处理我，你静观其变，不要多想……“
　　范思哲微微苦笑一下：“话是这样说，但人言可畏，那些流言蜚语……”
　　“……”苏谨又沉默了一下，用一副过尽千帆的语气，带着笑影说道，“流言蜚语哪里都有的，随他们说去，过些天也就平息了。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么点事，我都不放在心上的，你又何必……”
　　“我倒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你！” 范思哲打断她。
　　苏谨一怔，看着他期待下文。
　　他侧头看窗外，抿抿嘴唇，似乎在踌躇，又似乎有些为难，但终于还是说话了：“我是你招进公司的，相处一年多，时间不长，不能说有多了解你，但平时待人处事总归是看在眼里的。你这个人面硬心软，总想着感化别人，所以才让雪莉和茱莉亚嚣张了这么久，现在她走了，还要闹这么一出……我毕竟是个男人，这件事并没太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所以，如果有什么能够补救的地方，我都愿意做，只要能把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
　　苏谨听到他这么体己的话，竟觉得鼻头一阵发酸，但她努力按捺住，硬生生把泪逼了回去。
　　范思哲也不看她，低头看杯里的酒，语音沙沙地说：“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公私分明，能力强，对下属也很好……我很欣赏你，也很尊敬你……如果易地而处，或许情况会有不同……但事已至此……”他言语闪烁，词不达意，但苏谨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你人不错，我也喜欢。但我是个男人，是有自尊的，不能被人说软饭，如果有一天我们摆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我未必不会喜欢你。
　　领悟了他的意思，苏谨也就圆满了。
　　沉默片刻，他忽然举杯邀她，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苏谨端起杯子和他轻轻地碰了一下，各自饮酒。她喝了一口，他却一饮而尽。他连喝酒的样子都格外洒脱迷人，一举一动都很赏心悦目。真正是色不迷人人自迷，难怪周幽王会烽火戏诸侯了，为博佳人一笑，换了她也觉得值。
　　她许是喝高了，心情忽然轻松起来，醉眼迷离地托着腮，灯下观美人。范思哲被她看得脸红，便叫来服务生埋单，送她回去。她整个人软得不像话，像个植物藤一样依附着他，从回去的路上到客厅沙发再到床上，始终紧紧地缠绕他，不断地索取，索取最后的欢愉和记忆。这或许只是他平凡生命中的某一天，但却够她过上好多年，曾有一个人短暂地成全过她的公主梦。
　　她在凌晨、窗外发白的时候忽然清醒过来，立刻跳下床，打开电脑，写了一封辞呈发到了总监的邮箱，仿佛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立刻去做这件事，好像她此刻不做，下一秒就要后悔似的。是的，她怕自己反悔。她要让范思哲永远地记住她。
　　女人一旦爱上某个人，不知怎么的，就会变得很有牺牲奉献精神，甚至有一定的自虐倾向，可以在自我想象的空间里得到一种奇异的满足。苏瑾很清楚范思哲并没有爱上自己，他只是在玩暧昧，是的，她知道。这让她感到很痛苦，但诡异地是，竟也让她更加为他着迷。她原以为自己过尽千帆，早把感情这东西看透了，但现实又给她上了一课，她的理智和情感角力，并以惨败收场。
　　她以极快的速度办理好离职，去了云南某个著名的旅游之都暂住，放松自己。和昔日的朋友在网上聊天说起，都说她太傻了，应该选择重回华中区，说那里是她辛辛苦苦、一手打出来的天下。她只是苦笑。
　　哪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可以轻轻松松就打下一片天下，她也是借了外力。那是个年近五旬的日本人，成熟，体贴，幽默，除了那方面经常心有余力不足之外，待她倒是真心好，宠得她像个公主。后来总部调他回去，临走前替她作了点安排。谁能晓得，她迎头又会遇上范思哲呢。
　　黑帮电影里有一句套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现世报会来得这么快。其实，一早就该明白的，范思哲这样的男人就是一件华美精贵的奢侈品，以她的身家地位和能力，偶尔消费一两次尚能接受，想要长期拥有，无疑力不从心的。
　　后来，她又辗转听人说，她走后，他升了经理，坐了她的位置。现在公司里又有人在传他和总监的绯闻了。她不由得笑了，范思哲是一个漂亮的人，漂亮的人，命运不允许他们晚熟，他们自从进入幼儿园开始，就懂得美貌的优势。
　　但苏谨并不后悔。无论她被贴上何种社会属性的标签，在她的心灵深处，那里有一个梦，是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