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红尘]红尘情歌

　　汽车在蜿蜒起伏的山路上行进着。剧烈地颠簸时不时地把我掀离座位抛向空中。我半睡半醒着，看着车窗上镶着那弯昏黄的月芽。今天是端午节，我们从河北塞罕坝上开完2001年木兰围场影视创作座谈会，正开往承德，明天返京。
　　窗外黑漆漆一片，没有灯火。只有那枚迷朦的月亮装饰着我寂寞的车窗。
　　今天从早晨八点大家坐上车，就开始了颠簸的旅程。坝上草原一望无际，以前只有牛车走的辙印。现在好多了，但在后面坐着仍有被颠得骨折的危险。白天我们采风的对象是个在坝上植树的老汉。憨厚的老汉的家是用石头砌的，他在沙地上植树植了三千亩，他说等种了一万亩时再盖好房子。他的老婆精瘦精瘦的很富生气，桌角晾着她采的一箩筐的野玫瑰，她笑笑地说用来泡茶很香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天津养牛，一个大学毕业准备考研，倒是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他们家窗台上一盆野花开得肆无忌惮的茂盛，紫的触目惊心。生活中最朴素的乐趣和美，是每个热爱生活的人不愿放弃的享受，即使在这海拔1700米的深山大坝上。
　　这次由中国电影家协会组织的影视研讨会是很有意义的。我们不是离生活越来越近了，而是越来越缩挤在影视圈这个小的生活范围里，而且自鸣得意，周围的平凡的老百姓的生活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影视人员一个个不食人间烟火。不食人间烟火怎能知道柴米油盐的平凡乐趣，怎能品尝世俗欢乐场的琐碎和经典。每个人的发言仿佛是一梦醒来的回忆，回忆生活，回忆激情，回忆久违的平凡。我坐在那里，此次活动惟一的一名演员，听他们的发言也惊得一身冷汗，在角色的塑造上，我又赋予了她多少烟火味儿呢？基本上是穿着不同朝代服装的同一类人，我该如何突破？
　　大家讨论了进入关贸总协定之后影视可能出现的困境。其实我倒觉得现实不是太残酷了，而是太平静了。每个人都可以在平淡中呼吸自己的空气，而富于创造性的、激越的热情和才情却在这日复一日的打磨中失去了原先的光鲜，我们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变得刀枪不入了。也许把我们推入四面楚歌弹尽粮绝的境地，我们可以顿悟，可以不顾一切地做点什么。
　　那天，车子缓慢地走在起伏的草原上，阳光正好，大家在摇晃中昏昏欲睡。影协的俞小一拿出风油精给大家涂。大家仿佛又重拾了往昔的怀旧气息，笑着说还是老牌风油精好使，说着说着就说成“老风流精”了，世俗的欢笑一下子回到了车里。
　　红尘万丈，深不见底，那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
　　终于与我们同行的承德影协的同志说前面是棵两百年的老树，大家可以下来看看。《电影艺术》的总编王人殷笑着对导演翟俊杰说：“翟老弟，快来摸摸这儿，这块专治血糖高。”
　　翟导挺着稍见苗条的腰板说：“是吗，摸哪儿补哪儿呀？”……
　　大伙开心地笑着聊着，就连编剧杜小鸥、朱玲玲的脸上都漾出少女般粉扑扑的光泽；而郭铁成、郭中东两位铮铮汉子也忍不住倚在花丛中拍照留影；更不用说新生代编剧傅琦、潘宝昌，早就笑烂了。
　　世俗的欢笑是那样的感染人，那是我们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所不愿拒绝的，笑着痛着爱着恼着恨着惦着，人生滋味哪一样我们不愿品尝呢！阳光下，红尘里一张张生动鲜活的面孔，在这一片绿色里显得光彩夺目。在这一朵一朵花样的笑脸里，我们能读出无数故事的可能性。在这四处流荡着烟火气的空气里，我真想放声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