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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碑】 立碑有什么讲究

发布时间:2019-06-19 04:35:44 影响了:

  太阳约莫一竿子高的时候,电工二苟出现在村子的街道上。他肩上斜扛着一架松木梯子,梯子中间一节横木掉了,用两根拧在一起的铁丝代替。二苟的肩膀早已习惯了铁丝的挤压。梯子比他高出很多,阳光将他的影子投放在地上,梯子像两节铁轨压在他身上。二苟上身穿着一件已辨不出颜色的褂子,褂子敞开着,露出汗津津的肚皮和缠在腰间的沉甸甸的工具袋。
  村子叫朱家村,有百十户人家,居住着朱姓和牛姓两个姓氏的村民。朱姓人口居多,选村干部时,乡里考虑民主管理,便在朱姓里选了一个村支书,在牛姓里选了一个村长。
  二苟能当上朱家村电工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是村里唯一的外姓人。
  谁也说不清楚二苟是怎么当上村里的电工的。论学识,二苟大字不识几个;论电工知识,他恐怕也一窍不通。但他当村里的电工,却从来没有人质疑过。村里每家每户的房前或屋外都装有一个电表,用特制的小木盒子锁着,钥匙都在二苟手里。每到月底,二苟便扛着梯子挨门逐户收电费。二苟当电工以前,家里很穷,几乎是房无片瓦,家无隔夜粮,但自从他当上了电工之后,家里盖起了大瓦房,娶了媳妇,小日子过得像一盏贼亮贼亮的日光灯,用城里人的话说就是贼爽呢。
  可让二苟感觉不爽的是,他没有孩子。夫妻俩互相埋怨,媳妇说二苟有问题,没男人劲;二苟说媳妇有问题,没女人味。结果俩人到底谁有问题,成了朱家村人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二苟从村委会门口经过的时候,一条狼狗吼叫着朝他猛扑过来,二苟吓得紧跑几步,将脚上趿拉着的一只鞋都甩掉了。狼狗拴在一块高大的石碑上,碑是不久前村里一户人家盖房子挖地基时挖出来的,是一块无字碑。为了防止孩子们在上面乱写乱画,才拴了一条狗。关于这块碑,村里的朱、牛两大家族争论不休。朱姓人说是他们先人的,牛姓人说是他们先人的。最后村委会领导出面说这块碑是村级文物,村里准备利用它招商引资,做大文章。只有那些为村子做出了杰出贡献的人,才有资格出现在这块碑上。
  许多年以前,二苟跟母亲从山里逃难来到朱家村,那时候朱家村不叫朱家村而叫牛家村,村子因有一位有钱有势的牛姓大地主而闻名,可以说朱家村的许多朱姓人都是牛家的长工。“土改”时,牛家村改名朱家村,牛家自然被定为地主成分,家产也被充公分给村民,二苟家就分到了一头小牛犊。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二苟扛着梯子,一路哼唱着《东方红》,来到村支书家门前抄电表。
  朱支书长得又黑又瘦,站在门前像一棵枯树。他手里端着一个又粗又高的玻璃茶杯,认真地喝了一大口,仰起脖子咕噜了半天,却没有下咽,而是吐在了门前平整的砖铺地上。如此反复数次,像城里人漱口,又像城里的洒水车在洒水。直到他看见二苟把电表箱锁好下梯子时,才停下来说:“二苟,你抄电表咋不登记呢?”
  二苟撩起褂子擦着额头的汗珠子,说:“我心里记着呢,你家电表几乎没怎么走。”
  “怎么可能呢,这几天开会,晚上熬夜,说不定表都烧坏了。”
  “没有,表好好的。”
  二苟接过支书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领导这几天日理万机,有啥大事?”
  “还不是商量立碑的事,商量了几天也没个结果。”
  “依我看,还得立朱先进的碑。”二苟喝了第二口,也效仿支书,在嘴里咕噜了半天,却吞进了肚里。
  朱先进是朱家村早年出去的一个大人物,也是朱家村第一任村干部,他从基层干起,先当村长、乡长、县长,后来一路做到副省长,现在虽然退了下来,但还是中央某权威部门的顾问。
  “你能这么想,算你小子有觉悟,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也这么想,但又怕牛家那边说我偏向朱家,作为村支书,我得一碗水端平。再说了,这件事远没有立一块碑那么简单,确定了人选,还要建一个资料室,搜集整理先进事迹,广泛宣传,继而招商引资。”
  “朱先进的恩情能拉一火车吧,他批一张条子,各路诸侯财神还不是一路绿灯?”
  “就是,没有朱先进,咱们恐怕还给人家牛家拉长工呢;没有朱先进,谁知道地球上还有一个朱家村;没有朱先进,咱凭啥每年能争取到上级的救济款?”
  “就凭这三条,已够给朱先进树碑立传了。”
  “好,你是姓苟的,你的话应该不偏不倚,明天开全体村民大会,你知道该投谁一票。”
  “那是,那是,朱先进的恩情我咋能忘!”
  朱支书满脸堆笑,树干一样的身子挪进屋里去了。二苟肩上扛着梯子刚走出几步,朱支书的声音又突然从屋里飘出来:“二苟,我还没缴电费呢。”二苟头也不回地答道:“下次吧,下次一并收,你不缴,我心里有数。”
  太阳升到二苟头顶的时候,二苟身上的褂子已被汗水浸透了。但二苟还不想收工,因为朱姓户的收费还没过半,他得到了何翠灵家时才能收工,要不就得熬夜。
  二苟将梯子搬到何翠灵家门前的时候,嗓子眼开始冒烟。今天他没有到何翠灵屋里讨水喝,他在门口瞥见何翠灵的男人正在屋檐底下的圈椅上打瞌睡。何翠灵的男人在煤矿上班,一次瓦斯爆炸,他丢了一条腿,在家里靠国家工伤补助款生活。二苟透过玻璃窗,无意间看见何翠灵正盘腿坐在炕头给孩子喂奶,一对丰腴的乳房在阳光下白得刺眼。他打开电表箱,眼睛却没有离开玻璃窗。何翠灵瞥见了窗外的二苟,显然并不想遮遮掩掩,她甚至有几分卖弄风骚,面向二苟,手里慢慢用劲,像捉着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她知道自己身上的优点,正是二苟媳妇的缺点。
  何翠灵捏着胸前的“兔子”,对二苟说:“我们家灯泡闪了,这个月几乎没怎么用电。”
  “用没用电,你说了不算,电他舅说了也不算。”
  “我说,是你二苟说了算。”
  “胡说,是电表说了算。”二苟拍了拍电表箱,煞有介事地说,“跟上个月差不离。”
  “到底比上个月差多少呢?电表拉不住闸了,不开灯也照走?”
  “你的意思是你家的电表坏了,开不开灯都走吗?”二苟说,“要不你家再换一台新的,你出钱,我出力。”
  “得了,得了,你说多少就多少。”
  “胡说,是电表说多少就多少,二十二块六。”
  “那零头就算了吧。”何翠灵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她用怀里孩子的一只脚踢了一下二苟,说,“来,进来我给你沏一杯茶。”二苟此刻才发现孩子已经睡着了,但要命的是,女人胸前的那两只“兔子”却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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