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炮声的北平】 北平无战事

　　早在1948年夏秋之交，由于国民党军事上的连连失败，战局急转直下，傅作义在进行军事部署的同时，也想通过与中共代表的接触，试探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可能性，以便达到保存实力的目的。基于上述考虑，傅作义主动抛出和平谈判的“红绣球”――11月中旬，曾派彭泽湘和符定一到西柏坡与中共接洽，试探“罢战言和”的道路，不过这时与中共接洽，多少有探听中共虚实的用意。
　　这时已进入1948年11月，当时辽沈战役胜利结束，平津战役即将开始。为争取北平早日和平解放，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也作出了积极反应。此后，中共派遣地下党员、天津《大公报》记者傅冬菊(傅作义之女)回北平继续做傅作义的思想工作。在傅冬菊的劝说下，傅作义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并于12月10日提出了和平谈判的三项条件：(1)参加联合政府，军队归联合政府指挥。(2)一定时间起义，要我为他保密。(3)要求林彪停止战斗，双方和谈。
　　此后，中共方面与傅作义正式和谈，前后共三次。
　　
　　试探性和谈
　　
　　第一次谈判是在1948年12月中旬。当时平津战役已经打响，北平正在被军事包围。在这种情况下，傅作义不得不于12月12日夜，即在他下令分区防守的前一天，派出了两位和谈代表。当时，傅作义开出的谈判条件是：(1)军队不要了。(2)两军后撤，谈判内缴械。(3)由傅作义通电缴械。从这三个条件来看，傅作义安排这次谈判显然是带试探性的。因而和谈也是原则性的，中心是希望与中共恢复抗日战争时期那种合作共事关系。由于双方出发点差距很大，谈判难以取得成效。
　　不过，对于傅作义所开出的谈判条件，毛泽东则认为：“不像是傅作义所提的真正的条件，很可能是因为我军十四日到了城边，傅作义仓促布防，不惜说出些好听的话，争取布防时间，其中第二条所谓‘两军后撤谈判缴械’可能就是这个目的。”同时，毛泽东还指出：双方首次接触，傅作义“只是一种试探性的行动，如果傅有诚意谈判，他还会有代表出来的。”
　　19日上午，双方正式举行会谈。平津前线司令部参谋长刘亚楼向傅方代表阐明了中共对和平解决平津的基本原则：以放下武器为前提，绝不允许保存其反动武装力量，更不允许通电全国建立华北联合政府。同时，向其承诺：如果对方同意我方和平解决平津的条件，可以保障傅本人及其家属生命安全和私人财产免受损失。刘亚偻还说，如果蒋系顽固军、师长反抗，可先将其逮捕。傅作义得到报告后，当即回电表示：城内蒋系军队比他的兵力大十几倍，如要逮捕蒋系军、师长，有困难，实不宜实施等。由于双方首次接触，各方条件相差比较大，谈判没有结果，但使傅了解了中共方面的“底牌”。
　　此后，傅便命参谋长李世杰：“你好好准备打吧!双方条件相距太远，根本不能谈!”李世杰表示：“我们是军人，在未实现和平之前，自然随时准备打仗。”同时，他又规劝道：“打仗容易，谈和难，谈和需要更大的勇气。希望总司令慎而思之，不要感情用事。”
　　
　　“坏”消息与好消息
　　
　　就在傅作义还在举棋不定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坏”消息从前方传来。12月下旬，傅的王牌35军在张家口附近的新保安地区被歼灭了。傅作义听到这一消息，近乎五雷轰顶，悲痛欲绝。他哀叹道：“这一下，我的政治生命全完了!我现在成了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只剩下坠毁，埋葬自己了!”
　　正当傅作义身处绝望之时，北平地下党组织通过刘厚同先生(傅作义的高参)转告傅作义：“不要心灰意冷，立功可以赎罪。我们共产党的政策是认真的，说话是算数的。只要接受和平条件，和平解放北平，对国家、对人民就是一大贡献，是会得到中共的宽待的。如果一再拖延，解放军围城已久，不能一再等待，一旦城破，岂不罪上加罪?”
　　在多方的开导和形势的逼迫之下，傅作义终于鼓起了勇气，于12月23日，也就是在解放军攻打张家口的同一天，傅作义给中共主席毛泽东发了一封电报。电文如下：毛先生：
　　一、今后治华建国之道，应交由贵方任之，以达成共同政治目的。二、为求人民迅即得救，拟即通电全国，停止战斗，促成全国和平统一。三、余绝不保持军队，亦无任何政治企图。四、在过渡阶段，为避免破坏事件，通电发出后，国军即停止任何攻击行动，暂维持现状。贵方军队亦请稍向后撤，恢复交通，安定秩序。细节问题请指派人员在平商谈解决。在此转圜时期，盼勿以缴械方式责余为难。过此阶段之后，军队如何处理，均由先生决定。望能顾及事实，妥善处理。余相信先生之政治主张及政治风度，谅能大有助于全国之底定。
　　傅作义
　　
　　正值此时，傅作义驻守在新保安、张家口军队又相继被歼灭，再加上傅作义被中共列入43名头等战犯名单之中。在军事和政治的双重打击下，傅作义精神受到极度冲击。
　　毛泽东及时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于1949年元旦，就与傅作义谈判之事，电告林彪：“新保安、张家口之敌被歼灭以后，傅作义及其在北平直系部属之地位已经起了变化，只有在此时，才能真正谈得上我们和傅作义拉拢并使傅部为我所用。因此，你们应认真进行傅作义的工作。”
　　毛泽东在电报中指示林彪他们，应通过北平地下党直接告诉傅作义六条意见。它们是：
　　一、目前不要发通电。此电一发，他就没有合法地位了，他本人及他的部属都可能受到蒋系的压迫，甚至被解决，我们亦不能接受傅所想的一套做法，傅氏此种做法是很不实际的，是很危险的。
　　二、傅氏反共甚久，我方不能不将他和刘峙、白崇禧、阎锡山、胡宗南等一同列为战犯，我们这样一宣布，傅在蒋介石及蒋系军队面前的地位立即加强了，傅可借此做文章，表示只有坚决打下去，除此以外再无出路；但在实际上则和我们谈好，里应外合，和平地解放北平，或经过不很激烈的战斗解放北平。傅氏立此一大功劳，我们就有理由赦免其战犯罪责，并保存其部属。北平城内全部系傅系直属部队，均可不缴械，并可允许编为一个军。
　　三、傅致毛主席电，毛主席已经收到。毛主席认为傅氏该电中所取态度不实际。应照上述一、二两项办法进行方合实际，方能为我方所接受。
　　四、傅氏派来谈判之代表崔栽之先生态度很好，嗣后崔可再出城来联络，传达双方意旨。惟我们希望傅氏派一有地位的、能负责的代表偕同崔先生及张东苏先生(燕京大学教授，民盟副主席)一道秘密出城谈判。
　　五、傅氏此次不去南京是对的，今后亦不应去南京，否则有被蒋介石扣留的危险。
　　六、彭泽湘(此人冒充是李济深先生的代表，建议傅作义反蒋独立，走所谓“第三条路线”)是中共叛徒，过去有一时期曾为蒋介石做过某些特务工作。此人买空卖空，为我方所不信任，希望傅氏亦不要信任他。 　　中共地下党员李炳泉奉命向傅作义转述了中共方面的上述六条意见。傅作义听了六条意见后，如释重负，但仍未下决心完全同意中共提出的和谈条件。尽管如此，傅作义的思想已经向“和平”之路迈开了艰难而又可贵的第一步。在其内心矛盾困惑之时，傅作义决定邀请学者、名流开会，征询他们对政局的看法。在座谈会上，傅作义首先发言：“北平形势日趋紧张，城里城外恐怕无人不在议论、关注此事，下一步该怎么办?我傅作义愿听听诸位先生的高见。”
　　著名画家徐悲鸿先生发表见解：“北平是一座闻名于世界的文化古城，它在世界建筑艺术的宝库中也是罕见的。北平两百多万市民的生命与财产，系于傅将军一身，而当前的形势，战则败，和则安，这已经是非常普通的常识。为了保护我国优秀的古代文化免遭破坏，也为了保护北平人民的生命财产免遭损失，我希望傅将军顾全大局，顺应民心，我们不愿意眼看着北平在炮火中被摧残!……如今，人民解放军已兵临城下。”讲到这里，徐悲鸿停了一下，环顾四周，傅作义也和大家屏息凝神地听着，接着徐悲鸿又说，“以鄙人之见，我们惟一光明出路，也是北平全市人民所衷心拥护的，就是希望傅将军派人同共产党开诚谈判，不动刀枪，和平解决北平问题。”
　　傅作义认真地听了大家的发言。会议结束时，他说：“我本人非常感谢诸君直言不讳的发言!”这次座谈会，对傅作义下定决心走“和谈”之路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1949年1月6日，傅作义决定派北京大学教授周北峰为代表，偕同民主同盟代表、北平负责人张东苏教授，与中共重开谈判。
　　同月7日，周北峰奉命和张东苏教授驱车前往八里庄。经过一整天的周折，翌日清晨，周北峰一行抵达解放军总部八里庄。当天晚上，聂荣臻将军会见了他们。聂荣臻说：“这次你们来，我们表示欢迎。……这次，你看傅作义将军有诚意吗?”周北峰接过话茬，连忙说道：“我看傅先生已经看清了形势，这次叫我来，主要是看解放军对和平解决的条件……这次叫我出城商谈，我看是有诚意的。这是大势所迫，人心所向，只有走这一条路。”
　　就在周北峰、张东苏来到蓟县八里庄的当天，毛泽东复电林彪，提出了中共和谈的基本方针：“只要傅能让我们和平接收平、津，允许博部编为一个军，他本人可以赦免战犯罪，保存人和财产，住在北平或出外边由他自定。他的部属的生命家财不予侵犯。除此之外，不能再允许给他什么东西，亦不能称为起义。”
　　遵照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9日上午10时，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刘亚偻等与傅部代表开始第二次正式会谈。林彪首先发言：“周先生，你昨天与聂司令员谈的，我们都知道了。今天我们谈一下傅先生的打算、要求和具体意见。”
　　周北峰阐明傅作义和谈要求及条件：平、津、塘和绥远一起解决；平津等地允许其他党派和报刊存在；政府中要有进步人士参加；军队不用投降方式解决，可调到城外用整编的方式解决；被俘人员要一律释放，宽大处理，不作战俘看待；对军队的行政文职人员和工勤人员，要妥善安排工作，给予生活出路；对傅部昕属军政按过去的罪行，不予追究，一切由傅负责等。
　　当天，毛泽东再次电告林彪等解放军谈判代表，电文指示：
　　你们应回答如下几点：
　　(甲)平、津、塘、绥均应解决，但塘、绥人民困难尚小，平、津人民困难甚大，两军对峙，军民粮食均有极大困难，故应迅速解决平、津问题。
　　(乙)为避免平、津遭受破坏起见，人民解放军方面可照傅方代表提议，傅方军队调出平、津两城。遵照人民解放军命令开赴指定地点，用整编的方式，根据人民解放军的制度改编为人民解放军，并由双方代表于三日，内规定具体办法，于一月十二日下午一点开始实施。平、津两处办理完毕后，即可照此办法解决塘、绥问题。
　　(丙)政府中有进步人士，平、津报纸不只中共一家，是中共民主纲领中原来就有的，故不成为问题。
　　
　　曲折与和谈成功
　　
　　林彪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精神，向傅方代表转达了中共的立场和原则。在多次磋商的基础上，双方整理出《会谈纪要》，各方代表在纪要上签了字。《会谈纪要》附记中写明：“所谈各项务必于1月14日午夜前答复。”傅作义看过草签的《会谈纪要》，仍一言不发，在屋里踱起步来。几天后，傅作义对周北峰说：“你可以告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就说前次所谈已研究过了，只是限于十四日午夜前答复，时间太仓促，不日你将同邓宝珊将军再去。”
　　傅作义这种反复无常、优柔寡断的态度，令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大失所望。1月11日，毛泽东电告林彪、聂荣臻。电文内容如下：
　　傅作义及其左右在接到我们意见后，企图叫我们迁就他们所设的范围，迫我就范，而拒绝我们迫傅就范的方针，明明不能指挥中央军，偏要说能指挥。此外，并提出什么报纸，及政府用人等事，好像他们是代表人民说话，向我们要求民主权利。你们应该将你们向周、张宣布的三条电告北平党，叫北平党督促傅方实行。并严正地向傅左右说明，傅方既不愿意执行我方所提意见，如果又不执行他自己所提出的离城改编，那就是他反复无常，势将丧失信用。同时，请你们考虑，是否可以叫北平党将离城改编一点，在社会上及民主人士中适当地散播出去，使人们感觉我方仁至义尽。
　　为了迫使傅作义早做决断，和平解决北平问题，同日毛泽东再次电告林彪、聂荣臻，强调指出：“同意命令傅方代表，限天津敌先头部队至迟须于十三号十二时以前开出，否则我军将于十四号开始进攻。”
　　对此，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毛泽东向解放军谈判代表指出：“估计天津守军十三日必不会按照我们所说的时间条件出城，你们应准备于十四日攻击天津。”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1月14日晚，受博作义委托，邓宝珊偕同周北峰来到平津前线司令部，与林彪、聂荣臻、罗荣桓进行双方第三次正式会谈。几句寒暄之后，周北峰就捉出开始谈判。聂荣臻说：“周先生，我们前次说得很清楚，14日午夜是答复的最后期限，现在只剩下几个小时了，我们已下达了攻击天津的命令，这次谈判就不包括天津了。你们有什么意见?”
　　邓宝珊让周北峰电报请示。傅作义回电说：“我弟与邓先生相商，斟酌办理。”
　　1月15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攻下天津。天津的解放，迫使傅作义对和平解决北平问题下了决心。他通知周北峰、邓宝珊，抓紧时间和对方会谈。
　　1月16日，双方继续会谈。当日晚上，根据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精神，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再次与傅方代表会谈。双方就北平和平解放的条件进行了磋商。林彪代表解放军方面提出：
　　(1)限本月二十日，首先开出一个军，至北平城外三十里至六十里 问地区(除宛平、通县两方面外，任何方面均可)，以后再陆续开出。(2)为指挥军队开出行动，可在德胜门外设两方面参加的指挥所。(3)这一行动实现后，我可派军政负责人人城。傅方代表邓宝珊表示完全可以照办。最后双方签署了北平和平解放的初步协议。并决定明天由邓宝删同苏静同志和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王科长进城。
　　
　　和平接管
　　
　　按照双方协议，17日，苏静随邓宝珊进入北平，并与傅方人员一起草拟了《关于北平和平解放问题的协议书》，双方均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共18项，附件4项。这个协议的基本点，是北平的国民党军按解放军指定地点开出城外，接受改编，使解放军不战而解放北平。
　　其实，早在1月16日晚，林彪在会见即将进城的邓宝珊时，要他转交一封由毛泽东代他和罗荣桓将军起草的给傅作义将军的公函，敦促傅作义尽快接受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条件。公函中写道：
　　北平被围业已月余，人民痛苦日益增重，本军一再推迟攻击时间，希望和平解决，至今未获结果。贵将军身为战争罪犯，如果尚欲获得人民谅解，减轻由战犯身份所应得之罪责，即应在此最后时机，遵照本军指示，以求自赎。办法如下：(一)自动放下武器，并保证不破坏文化古迹，不杀戮革命人民，不破坏公私财产、武器弹药及公文案卷。如贵将军及贵属能够做到这些，则本军保证贵部官兵生命、财产之安全。对于贵将军的战犯罪责，亦有理由向人民说明情况，取得人民谅解，以减轻或赦免。(二)如果贵将军及贵属不愿意自动放下武器，而愿意离城改编，则本军为保北平不受破坏起见，也可以允许这样做。本军可以允许贵军离开北平，开入指定地点，按照人民解放军的制度，改编为人民解放军。上述两项办法，任凭贵将军及贵属自由选择，本军并愿再一次给予贵将军及贵属以考虑及准备之充分时间，此项时间规定由1949年1月17日上午1时起，至1月20日下午12时止。如果贵将军及贵属竞敢悍然不顾本军的提议，敢以此文化古城及二百万市民生命财产为牺牲，坚决抵抗到底，则本军实行攻城时，为挽救此古城免受贵将军及贵属毁灭起见，本军将用精确战术，最重的打击将落在敢于顽抗者身上，而对于不愿抵抗之贵属，则不给任何打击，并予以宽待。破城之日，贵将军及贵属诸反动首领，必将从严惩办，决不姑息，勿谓言之不预。
　　1月21日，傅作义在华北“剿总”机关及军以上人员会议上，宣布了北平城内国民党守军接受和平改编，发出了《关于全部守城部队开出城外听候改编的通告》。22日，傅作义在《关于北平和平解决问题的协议书》上签字，并发表广播讲话。同时，傅作义部队开始接受整编。
　　1月31日，傅作义部队全部移动完毕。同日，人民解放军入城接管防务。英武雄壮的解放军步、骑、炮兵等部队，精神抖擞，队列整齐地通过前门，向各主要街道前进。顿时，整个北平城沸腾起来。人们用锣鼓喧天的舞蹈和色彩缤纷的旗帜，夹道欢迎人民子弟兵的到来。各兵种部队浩浩荡荡地行进在前门大街，装甲车、摩托化步兵车、大炮、坦克以及步兵行列，经前门箭楼阅兵台，开往城里主要街道，接受人民的检阅。北平宣告和平解放。千年古都回到了人民手中，新的北平诞生了。这次入城式在全国和全世界都引起了强烈反响。一家外国通讯社当天由北平发出的电文稿称：“中国人民解放军入城，规模空前未有，士气十分高涨，装备异常精良，实为一支强大的有战斗力的部队。……中国革命方兴未艾，南京当局大势已去。”
　　“北平方式”之所以能够创立起来，毛泽东在2月1日为新华社写的题为《北平问题和平解决的基本原因》的评论文章对此进行了深刻的分析。文章指出：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基本原因是人民解放军的强大与胜利。北平人民，包括劳动人民，资产阶级及绅士在内，一起渴望和平解决，又是一个原因。北平和平解决的再一个原因，是近二十万的国民党军队除少数几个死硬分子外，从士兵们到将军们，一概不愿打了。
　　
　　会见傅作义将军
　　
　　北平和平解放协议达成后，消息传到西柏坡，毛泽东听了，非常高兴，对秘书说：“告诉机关的同志们，北平和平解放已经达成协议了，北平和平解放具有世界意义。这不仅减少了敌我双方的伤亡，更重要的是保护了历史文物和古迹免遭战争的破坏，对子孙后代大有好处，全世界的友人也都会拥护我们这样做的。”
　　按照双方的安排，2月22日，傅作义将军乘飞机从北平抵达石家庄，然后驱车达到临时中央所在地西柏坡。当天，毛泽东、周恩来亲自接见了傅作义一行。
　　虽然已进入2月，天气还很冷，毛主席穿上大衣，戴上皮帽子，乘坐一辆中吉普去后沟。傅作义将军在周副主席陪同下，早已等在门口。车一停下，他向前迈了几步，双手紧紧握住毛主席的手，第一句话就说：“我有罪!”
　　毛主席说：“谢谢你!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人民是永远也不会忘掉你的!”
　　毛主席见傅作义十分拘谨，不苟言笑，就亲切地双手握住傅作义的手，愉快风趣地说：“宜生(傅作义字)，过去我们在战场见面，清清楚楚；今天，我们是姑舅亲戚，难舍难分。蒋介石一辈子要码头，最后还是你把他甩掉了。”听到毛主席的话，心里特别紧张的傅作义心情一下子就舒展了。
　　坐下以后，毛主席对傅作义将军说：“北平和平解放最好，你这是为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假如说，你过去有过错的话，那么现在功过权衡，还是功大于过，也是有功人员。对你的部下来说，也是为他们做了一件大好事，保护了他们的生命财产和家庭团聚。如果打起来，大量的官兵要伤亡，家庭要遭破坏。……特别是北平，是举世闻名的文化古都，英法联军欺负我们，他们烧毁了圆明同，破坏了许多名胜古迹，订立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如果我们中国人自己把紫禁城打毁了，闻名古都都被破坏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是会骂我们的。”
　　说到对傅作义原有人员的政策时，毛泽东大度地说：“我俘虏你的人员，都给你放出去，你可以接见他们，我们准备把他们都送到绥远去。”
　　傅作义困惑不解地问：“给我?我怎么处理?还要送到绥远去，为什么呢?”
　　毛泽东一一作答：“国民党不是一贯宣传‘共产党杀人放火’、‘共产共妻’吗?他们去了绥远，可以现身说法，共产党对他们一不搜腰包，二不侮辱其人格，可以帮助在绥远的人学习学习，提高认识嘛。这些人，我相信以后还有用哩!”
　　经过毛泽东的点拨，傅作义才明白，也感悟到共产党人的宽阔胸怀。
　　在这次会见中，毛泽东所体现的宽宏大度和人格魁力，对傅作义内心产生了很大的触动。2月24日，他离开西柏坡，回到北平时，精神振奋，心情愉快。军委情报部部长李克农风趣地说：“毛主席一席谈，傅作义前后判若两人。”这些都反映在他4月1日通电全国的电文中。电文内容如下：
　　两年半的内战，我个人内心和行动，主观和客观，是在极端矛盾中痛苦的斗争着，北平和平的实现，就是由认识到行动，自我痛苦斗争的结果。现在回忆既往，我感觉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执行了反动的戡乱政策。……一切有爱国心的国民党军政人员，都应该深切检讨，勇于认错，以北平和平为开端，努力促使全国和平迅速实现，然后国家才能开始建设。今天中国人民民主事业，……已经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作义本此认识，今后愿拥护中共毛主席的领导，实行新民主主义，和平建设新中国。
　　从这则电文的内容可以看出，傅作义将军的思想和立场已经有了根本的转变。这种转变不仅影响到他个人的前途与命运，而且对瓦解蒋介石政府内部势力产生了强大的冲击力。正如毛泽东听说，傅作义“带了好头，在解放战争后期，有不少地方也可能要和平解放的，他起了个样板作用，影响很大，这就减少了损失，减少了破坏，特别是对大城市的破坏。”事实上也是如此，后来有不少城市都是通过“北平方式”解决的。
　　
　　(选摘自《毛泽东的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