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妙不可言:缘,妙不可言后面哪一句
缘,妙不可言 1. 他,四十多岁,律所合伙人,搞的是公司上市和并购之类的项目,有才,有名,时间有弹性,最重要的:单身。 体面的职业,广阔的视野,他身边的美女一抓一把,一个比一个耀眼,一个比一个风情,一个比一个学历高。她们来自五湖四海,从70前到90后,如过江之鲫,来来往往。于他,真是芳草碧连天。
他与她们歌吟赏酒,却也有底线。她们喜欢他,有的喜欢他出手大方,有的喜欢他名士风流,有的喜欢他幽默风趣,有的喜欢他江湖通达。有的想嫁给他,可明白人却也不做这种必定会自苦的傻梦。
他也喜欢她们,不喜欢就不会有胃口在一起。可最喜欢谁,他也说不上。
他不在体制内,闲云野鹤,没有结婚压力,何况早已飞越了那种为满足大众定义的幸福而饥不择食、慌不择路的阶段。
吃喝玩乐结束,他草草与她们挥别,驾车回家。第二天醒来,很多连名字都忘了。
每日临睡前,他与他最爱的某种葡萄酒为伴。这种阿根廷某个小产区的舍拉子是他的私房酒。绵厚的口感,适当的酸度,高贵不贵的态度,像一个可亲却又不可近的尤物,回味中透着惊喜和无奈。他叫它“美人”。
他想象中的人大抵就是这样的味道,可是这样的人在他生活中始终没有出现过。所以甚少心动,绝少涌动,更微乎其微的,是与心动基本同步的行动。
2.
暮春,他问道青城山。
当地司机把他拉到青城山下,有一红衫小姑娘上来要求为他导游,100元一次。他见小姑娘口齿伶俐,有生动之气,同意她陪同上山。
小姑娘的父亲在青城山脚下开了个小饭店,生意不错。她建议他先去父亲的店里吃饭。
她虽个子矮,大脸盘,不漂亮,却生得可爱。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橡皮筋整齐地梳了个马尾巴,一排牙长得洁白整齐,结实的手腕上,箍着一根红绳,绳上吊着一个小小的铜铃铛。他问:“你们店里什么最好吃?”
“我自己做的老腊肉。”她带他到后院,观赏那一条条油黑的腊肉。
蒸了一盘腊肉,上桌时他不再言语,集中注意力——这是吃货对食物的态度,专心于吃,专心于当下,吃外无我,吃外无物。
果然惊艳!即使是肥的,也香而不腻,配上米饭,很是开胃,让人齿颊留香。小姑娘欣赏着他陶醉的表情,指点他老腊肉一定要配陈年老米饭才能吃出其中时间的味道。又关照厨房炒了份青菜,做了个简单的成都蛋汤,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吃完,收了20块钱,便催促他上山。
见惯了苍白精致的都市粉黛,这个19岁的青城山小姑娘与眼前的高山一样,让他陡感清新。
青城山带着一股静气,似能通天地之灵气,窥万物之玄机。小姑娘却是鲜活跳脱的,野趣而驯良,与那静气如此对应。他心中感叹造物的神奇。
她每见一块石碑、一个匾额、一副联语,便马上向他读一遍,并告诉他书写者的身份,生怕漏掉一点点信息。她还自豪地告诉他,她在跟山里的一个老先生学画国画。
他爬山着实是累,她却在上山的路上蹦来跳去,在他身边像只欢快的鸟儿。
他坐在一块青石上喘息一会儿,让小姑娘帮忙买两瓶矿泉水,一人一瓶。不一会儿,她跑来,把找零塞在他手里。拧开瓶盖,一气喝掉一半,舔了一下湿漉漉的嘴巴,她说:“这叫石笋峰,过湖去才有索道缆车。你要是累了,在这儿多坐一会儿。我天天在这山里走,一点儿不觉累。”他点点头,说:“还是你开心。”
“你不开心吗?”小姑娘问。
他望着远山,没有作答。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思量过自己开不开心的事了。没有钱债,没有情债,日子悠游,却总觉得枯寂。生活,也许应该更强烈一些。
赶上了春天的末班车,山里草木葱郁,空气清新,鸟雀鸣唱。在幽幽的高山深处,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她讲她的,他想他的,共处一景感受迥异,却也自在松弛。
他告诉她,“青城山”这三个字中有两个字是他的名。她便叨念着“青城!”、“城山!”,总合不成他真正的名字。他想想又笑了。
一会儿见滑竿上来招呼,他便试着坐了上去,山民一前一后抬起他上了一截山道。他招呼小姑娘上另一个滑竿,她笑着摇头,拿着相机赶在前头给他拍照。
在回程的缆车上,他给100元小费慰劳小姑娘。她笑的时候又一次露出一口洁白的好牙。到山门外,他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他,小姑娘又一次跑出来向他挥别。
他坐进车里,她突然敲敲车窗,把手腕上的小铜铃从红绳子上解下来塞在他手里,说:“送给你!”
他向她挥手,把铃铛塞进兜里。
3.
青城山和山里的小姑娘,被他记住。
回京以后,他偶尔会打电话给小姑娘,多数发发短信天南地北的侃。
小姑娘问:“你的名字是山城,城青,青山,山青,青城,城山,到底是哪个嘛?”
他笑着回复:“你最喜欢哪个?”
“青城!”
“为什么呢?”
“我喜欢城市,我也喜欢青城山。”
“我就叫青城!”
小姑娘飞快地发了个笑脸过来。
他开怀。
小姑娘考他:“你知道早晨做的抄手和中午做的有什么区别吗?”
他回复:“有什么不同呢?顶多是早晨做的没吃完的,午市再次加热吧!”
她说:“错了!早晨的抄手皮是用面种(老酵)起发的,一般只够供应上午。到中午时分,发面的时间不够了,抄手皮就以化学膨松剂发面取而代之,嚼劲就差了……”
小姑娘告诉他,她母亲在她三岁时就去世了,是父亲一人把她拉扯大的,很不容易,一直没再婚。自己的理想就是当一个一流的川菜厨师,像米其林师傅一样风光,让爸爸享福。
他心想:行啊,小姑娘很孝顺,有志向,而且居然还知道米其林大厨。
他时常会给小姑娘快递些女孩子喜欢的精致小物件,水晶吊坠、围巾、包包什么的,他也收到过小姑娘寄来的她自己做的腊肉和辣酱。关于辣酱,小姑娘会郑重其事地说:“这是吃豆花时蘸的味碟,和重庆的很像,看着很辣,其实味道很香。”
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他在博客里写:“……最近事多,但我会争取早点腾出时间来看你。如果你关心一下我的博文,我会努力多写一点,你不必留言,若无其事继续你的兴致所之。我会打电话给你。”
他知道小姑娘不会上网,可他又幻想她能看到他的呓语。
幸福不是状态,它只存在于瞬间。这一秒在,下一秒可能失去。尽管他和她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甚至还不到一天,却有过许多无法漏掉的瞬间。
4.
地震后那几天,他拨她的电话,不通。发短信,未复。他拿出了那个小铃铛,摇着摇着,声音微小而清脆,他的眼睛突然湿了。
我的青城山小姑娘,你还活着吗?
过了72小时。深夜,成都方面的友人传来信息:“她还活着,家没了,父没了。”
那一夜,他罕见地失眠了。
这是在他前四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她给了他,那就是:对应。与年龄、相貌、学识、经历、才华无关,是一种生命的对应,一种奇妙的感应。
国家哀悼日的第一天,他穿着肃穆的黑衣,带着装满药品、食品的大拖箱,登上了飞往成都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