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或开始:结束或开始 北岛

　　画家傲剑是在结婚那一天初遇时装设计师凌芸的。凌芸是新娘海扬的大学同学，特地从省城赶来当新娘的伴娘。　　凌芸初见傲剑，暗暗吃惊，觉得新郎颇眼熟，似相识多年的异性知己。傲剑瞥见凌芸的那一刻，心中“格噔”了一下，惊愕不已。她那款式别致的时装，那线条优美的体形，那妩媚含笑的眼睛，那倩丽白皙的脸庞，特别是她身上透射出的那种忧郁的神情和恬美的柔情，这一切组合起来，不就是多年来一直搅得他神魂颠倒的梦中女神么？
　　既然是妻子的同学，傲剑自然不敢觊觎凌芸。更何况海扬是小城数得着的美女，和自己倾心相恋多年，婚后也相当贤淑,他俩的婚恋在小城传为佳话，被当作现代爱情的经典版本。然而，也许是鬼使神差，凌芸的脸庞总是突如其来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令他百般惆怅、茫然、哀伤。
　　随着时间的推移，傲剑发现自己已不可救药地痴恋上凌芸。和妻子做爱的时候，他常神思恍惚，错把妻子当作凌芸。他为此而感到痛苦、羞愧、可耻。海扬陶醉于幸福的婚姻，对他的心思似乎浑然不觉，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他，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献给他。他愧对爱妻，一种罪恶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他敏感而多情的心坎。带着赎罪的愿望，他买了个精致的十字架，随身佩戴于胸。每当想起凌芸，他总攥紧胸前的十字架，暗暗挤压胸部，直至那颗凄厉搏击的心归于平静。
　　傲剑婚后半年的某日下午，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凌芸。他开门的时候，一眼瞥见了客人挂在胸前的十字架，而对方也一眼望见他胸前的十字架，四目相对，那挟带着爱的激情和柔情的目光瞬间就碰撞出绚丽的火花，令双方都震撼不已，呆若木鸡。
　　凌芸愣过神时，老同学已欢笑着迎了上来。傲剑闪过一边，破天荒地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的菜。席间，凌芸一次次地称赞傲剑的厨艺，海扬也得意地附和着，令他赧红了脸。
　　凌芸返回省城时，海扬因要赶赴单位开会，就让丈夫代送老同学。在送她到车站时，他俩什么话都没说，甚至也没有握一下手，但彼此深情的目光早已燎原成爱的火焰。
　　此后不久，凌芸帮傲剑在省城举办了为期十天的个人画展。画展引起了省内画坛的瞩目，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傲剑名噪一时。
　　在画坛权威人士的扶掖下，傲剑如愿以偿地调到了省画院。三年之后，海扬费尽周折，也调到了省城。 征得海扬的同意，凌芸为傲剑当过几次模特。凌芸给傲剑带来极大的艺术灵感和快感，彼此都渴望融为一体。不过，傲剑从未触碰过她的肌肤，哪怕是一个吻。
　　“我不能伤害老同学。”她心中始终高悬着理智之剑。而他亦在坚守道德防线：“我不能背叛妻子。”
　　出乎傲剑和凌芸的意料之外，海扬在婚后第八年提出了离婚，理由是：她上百次地听到丈夫在梦中呼唤凌芸，丈夫和凌芸命中注定是天生的一对，她不愿再继续当第三者。
　　在海扬近乎无理取闹的要求下，法庭准予她的离婚诉求。在领取离婚证的那天，她微笑着对傲剑说：“你和我，结束一段缘。你和她，开始幸福之旅吧！”傲剑欲笑无声，欲哭无泪。
　　傲剑和凌芸的婚礼选在阒寂的戈壁举行，圆圆的月亮和茫茫的沙砾是婚礼的客人。喝下那注有大剂量安眠药的交杯酒后，凌芸把处女之身奉献给傲剑，傲剑回报给她风暴般的激情。
　　“让爱情开始变成古董吧！”他们在闭上眼睛的最后时刻，彼此为对方摘下挂在胸前的十字架,不约而同地说。
　　天亮时分，月亮已然远遁，沙尘茫然无语地收藏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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