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 百岁辉煌

　　莫美，本名梅国华，湖南某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曾在《飞天》《芙蓉》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数十篇，出版中短篇小说集《野味》《生活的寓言》。
　　一
　　时光，真如流水。一年，十年，几十年，哗哗啦啦，眨眼，便过去了。李无痴老先生恍若梦境，便已步入百岁之年。
　　作为国学大师、百岁老人，李老先生自然桃李满天下。他的弟子们，特别是在云梦省城文艺界、学术界、党政机关工作的弟子们，早在几个月前就已开始筹划，说是要搞一系列庆祝活动。其中以省书法家协会朱主席和省委办公厅刘处长最为卖力。朱主席正儿八经跟他练过几年书法，后来还补行过传统的拜师礼，算是他的正宗学生。刘处长呢，他是省委汪书记的秘书，和朱主席关系很铁，间或和朱主席一起来玩玩，聊聊天，也以学生自居，其实没学什么，只能说是个挂名学生。近些年来，那些在政界、文艺界、学术界混的中青年人，只要一说是李老先生的学生，便身价倍增。如能提供一两幅和李老先生在一起的照片，说些李老先生的生活琐事，发表几篇国学大师李老无痴先生谈书法、谈国画、谈美学、谈人生之类的文章，则更是令人刮目相看。所以，李老先生真正的学生不少，挂名的弟子更多，据说还有的人连面都没见过，也说是李老先生的学生，真是令人笑掉大牙。他的学生中，有些确实很会来事，比如朱主席，比如刘处长，他们操办的事情，十有八九会很风光，很体面，会达到预期目的。几年前，他俩就非常成功地操办了一次书法义卖。李老先生的一个大“虎”字，四尺整张，卖了五十万元，创了世界之最，进了《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那次义卖，李老先生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很感谢这两位学生。后来，这种感谢之情便打折了，甚至有些不满了，因为他俩所得更多。朱主席那时还是副主席，傍龙得雨，“龙腾虎跃”四字，卖了二十八万元，也是下不得地的天价。他因此声誉大增，不久之后即被确定并顺利当选为书协主席。刘处长呢，则把义卖所得，全部拿走，捐给家乡，建了一所漂亮的希望小学。于是，李老先生便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不过，话说回来，谁没有被人利用的时候呢？按照现在时髦的说法，这就叫做双赢。这次百岁寿庆，李老先生自然想要风光风光，但又担心他们谋取更大利益。特别是那个朱主席，当上书协主席刚刚两年，又在谋划兼任文联副主席。书协主席是正处级，文联副主席是副厅级。他想既掌控书协的实权，又拥有文联副主席的虚荣。所以，对于朱主席、刘处长他们筹划的系列活动，李老先生表现得并不很热心，多少泼了些冷水，但也并未完全制止。
　　不知是系列活动已正式启动，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李老先生步入百岁之年不久，省委汪书记便亲自登门看望，随行的只有朱主席、刘处长和两位记者，确是轻车简从。汪书记毕业于北京一所名校，从乡党委书记一路滚打上来，已是资深省委书记，来到云梦后，又宵衣旰食，励精图治，特别是提出弯道超车理论，极大地激发了全省人们的创业热情，全省经济飞速发展，媒体普遍叫好，据说极有可能进入中央政治局。对于汪书记的登门看望，李老先生自然喜出望外。他紧紧握住汪书记的手，连连笑道：“汪书记好，汪书记好！”朱主席轻轻拉了拉他的后衣襟，他才松开手，请汪书记坐下。
　　两人隔张茶几坐着，相向侧侧身子，亲切交谈。汪书记嘘寒问暖，使李老先生很是感动；又聊了一阵国学，使李老先生颇感震惊。汪书记表示，要进一步重视国学，根不能丢；要进一步重视人才，以人为本。汪书记说，省委省政府准备作出《关于进一步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决定》，出台一些具体政策，激发广大知识分子干事创业的热情，在全省范围内营造一种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良好氛围。汪书记说，拟邀请一些德高望重的知识分子出席中秋茶话会，还要邀请一些不是人大代表、不是政协委员的老知识分子列席明年春天召开的人民代表大会。
　　“到时，一定要请您老人家出席！”汪书记侧身望着李老先生，诚恳之态跃然脸上。
　　李老先生点头笑道：“好，好。如果老朽身体允许，一定参加！”
　　汪书记又说：“您已是百岁老人，是国家的宝贵财富，一定要保养好身体！”
　　李老先生便又点头笑道：“书记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硬着呢！”
　　汪书记把脸转向朱主席、刘处长，说：“李老先生的寿庆活动，你们要操办好。有什么困难，小刘你协调协调。”
　　朱主席、刘处长便鸡啄米似地点头：书记放心，一定搞好！
　　汪书记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汪书记从刘处长手里接过一个红包，递给李老先生，说是省委省政府的一点心意，请笑纳。李老先生双手接过，说，感谢省委省政府，感谢汪书记。然后，回赠汪书记一幅书法作品，那也是一个四尺整张，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虎”字。
　　汪书记走了，刘处长和报社、电视台的记者也走了，只有朱主席没走。他送走汪书记一行后，又回转来，坐到李老先生对面，陪着聊天。
　　李老先生问：“小朱，今天汪书记来，也是你和小刘策划的系列活动之一吗？”
　　朱主席点点头：“是的。您老还满意吗？”
　　李老先生亦点点头，随即又问：“省委书记你们也可策动？”
　　朱主席笑道：“当然可以。不瞒您说，汪书记也有所求，他希望您能说句话。您老德高望重，在知识界更是一言九鼎。其实，不用我说，您老已经知道了。”
　　“哦。”李老先生又点点头。他确实已经知道了。
　　停停，李老先生又问：“你和小刘策划的系列活动还有哪些？”
　　朱主席说：“除了汪书记所说的两次会议外，还有三个活动。一是梦笔书院的云梦书法讲座，时间安排在明年元月；二是中国美术馆的书法作品展览，时间安排在明年五月；三是生日宴会。另外还要出版两本书，一是《李无痴书法作品选》，在作品展览时举行首发式；二是《李无痴先生谈国学》，在生日宴会时首发。这是按照您老的意见，按照尽可能精简的原则搞出来的方案。您看，还行吗？”
　　李老先生想了想，说：“行。还有什么困难吗？”
　　朱主席说：“主要是谈国学那本书还单薄了一点。此外，到中国美术馆办展览的经费还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