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为和他的”鹤式“直升机|别董大
《勇士篇》编者按: 我们为什么把张力、董大为和祁淑英的事迹编在一起,定名为“勇士篇”呢?我们认为这里涉及到一个需要正视的字眼——冒险。 头脑简单者,曾给这个词涂上鲁莽的色彩;利欲熏心者,又曾给这个词涂上投机的色彩。其实,谁能风平浪静地有所作为呢?冒着种种困难和危险前进,这才是勇士身上的光彩!
重要的是,冒险者要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准方向;要有一副清醒的头脑,顾及主客观条件;要握好手中的剑和盾,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每一个人的生命之歌都不应该是平庸的,应奏出高昂的主旋律。
时代需要清醒的冒险者,青年人应该谱写出自己的勇士之歌。
1984年7月10日12时,一辆130卡车载着一架“鹤式”超轻型直升飞机,驶出南京。经淮阴,过临沂,向天津……等赶到济南黄河大铁桥,驾车的年轻人已36小时粒米未沾了。
汽车载着飞机开来,惹起沿途人们多少赞叹,多少遐想!“这小飞机真漂亮!”“听开车的年轻人说,将来中国的普通人家都能买得起这样的飞机。”“这飞机轻巧灵便,垂直起落,不需要机场,不需要跑道,就连一个普通楼房的平顶,它都可以降落和起飞。”
汽车载着飞机离去,又给人们留下问号:“这个年轻人是干什么的?”
“鹤式”飞机的主人,我国第一家超轻型直升机公司——中国锦州超轻型直升机公司的经理董大为,此刻就坐在我面前。第一架小直升机,第一家小直升机公司,壮哉第一!在当今中国,这每时每刻都在涌现“第一”的时代!
董大为30多岁,脸色黝黑,人长得挺高大。他既不是专家,也不是什么博士硕士。是什么使他和令人振奋的“第一”联系在一起?我探究,我发问。
“我没什么能耐。我不过是个过了河的卒子。”
这是一个动作起来风风火火,谈吐起来却平平静静的人。一上来,我的笔还真难以描述他。那么好罢,且让我的主人公先说说他自己——
我欣赏作家柳青这句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本来,我在南京航空学院就读,可是有一天——1982年的一个春日,我离开教室,口袋里装着一份退学申请书,向院领导办公室走去。
你问我为什么退学?三言两语说不清。
我有一个非常美好的少年时代。那时我的家在北京,戴着红领巾,去新落成的人民大会堂听胡耀邦同志作《预备队的任务》报告的情景;听到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后,我和同学们抱成一团,高兴地在教室里打滚的情景;去少年宫,学做第一架模型飞机的情景,我永生永世忘不了。
记得那时校长问我:“什么是你的最大幸福?”“驾驶我自己设计的飞机奔向蓝天。”“你热爱航空事业,怎么个热爱法?”我抓耳挠腮,想出我认为最绝妙的比喻,“象犯大烟瘾一样。”校长慈爱地摸着我的头说:“傻话,新中国的孩子,哪里见过大烟呵。”
后来,我随调任的爸爸妈妈到了锦州。1965年,我打破了航模运动的一项世界记录,党和人民给了我这个初中学生多大的荣誉呵!当时的辽宁省省长黄火青同志给我授勋,锦州团市委书记秦子学带着小伙伴们去火车站迎接我。在一片锣鼓声中,我暗暗发誓,将来我一定考航空学院,做中国航空事业的马前卒!
后来……你知道中国发生了什么事。
1978年,在南航领导和老师的关怀下,我被破格录取为南京航空学院的学生。我少年的理想实现了。
一入学我就发现,我变成了一张被拉得紧绷绷的弓。课程安排得满满的。又是考试,又是测验,听课,做笔记,背书,我成天左挡右架,疲于奔命。有的课程,你明明基本掌握了,也必须去听。否则就达不到教学大纲规定的学时!
我请求有关部门根据我的实际情况,给我单独安排课程。得到的答复是:课程一律按教学大纲进行。
我想利用课余时间搞小直升机和气垫船的研制。被告知:学校只管教学和科研,不能搞新机种;不得影响教学秩序。
我想不通。我们的教学目的不是为了早出成果,早出人材吗?国外学航空的大学生,有的在校期间就设计了好几种型号的飞机,中国的大学生为什么不行?
我把我的苦闷讲给老师。有的老师鼓励我,有的安慰我:“过去我们都是这样教的。你还是好好听课,争取成绩单填上满分吧。”
我当然想在成绩单上填上满分,可我更想在蓝天上飞满我们的飞机!我们的教学太看重分数了,现在的高分低能者,不只是一两个人。这多么叫人焦心啊!
凡是读过《中国航空史》的中国人,都会感到心酸的。我们的航空工业起步并不晚。美国莱特兄弟1902年造出第一架飞机,我们的冯如1908年也造出了飞机。可是旧中国把航空工业糟蹋得奄奄一息。解放后,我们前进了一大步。但是和先进国家还有很大差距。我们拥有的飞机,和十亿人口及960万平方公里的幅员相比,实在太少了。
在南航期间,我对我们航空工业的现状有了更深的了解。长期以来,我们航空工业管理体制统得太死,只依靠中央部门的努力,很少发挥地方的积极性。特别是小飞行器的研制,国家还一时顾不过来。能不能在航空工业部的统一领导下,多开辟几条发展渠道呢?我想探条新路子。我用了几个假期,四处奔走,疏通了引进国外较先进机种的关节,并取得了一些领导的支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呵。我萌生了一个想法:退学,回去造飞机!
……院领导办公室的门开着。对我来说,这是命运之门。我进去不进去呢?
摆在我前面有两条路。一是继续上学,将来分到研究所。二是退学,回去造飞机。第一条路稳当,意味着等待。第二条路有风险,意味着拼搏。我有两条腿,却不能同时走两条路。
我不能等待。难道我要等到白了头、谢了顶再去造飞机吗!人的一生要象一篇精彩的文章一样,有起伏,有跌宕,不仅有逗号句号,还要有更多的问号和惊叹号。平平淡淡,看了开头就知结尾,那多没意思。
我明白我一跨进那道门槛,我的大学文凭就丢了。这当然可惜。这年头文凭简直和命一样要紧。可是谁想把一切都揽在怀里,谁就走不动道。你想去探路,又怕摔跟头,又怕丢东西,你就别充硬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