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课 我的玩语言课

　　参加中央教科所“十一五”重点课题“传统文化与语文教学”的开题培训期间,我就在思考回到学校如何实施与操作的问题。提到传统文化,学生首先想到的是文言文;提到文言文,学生首先想到的是诘屈聱牙,是古今异义、词类活用、特殊句式:这些,多数学生是颇为畏惧甚至深恶痛绝的。要弘扬传统文化,必须寻找新的路途。
　　新课程标准要求我们充分利用已有资源,逐步推动语文课程新资源的生成,高度重视课程资源的利用和开发,发挥自身潜力,参与必修课和选修课的建设,创造性地开展各类活动。“活动”二字,让我眼睛一亮。传统文化,常常与文言相联系,但传统文化并不等同于古代汉语。我们要对重古汉语知识传授的文言文教学进行反思,更要让学生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魅力,“活动”,总是与刻板的传授、训练大异其趣,总是与有趣、激情、投入相联系,开展有效的语文活动,设计相应的活动课程,让学生在“玩”的心态下不知不觉地接受传统文化的熏陶,或许能够让学生苦去甘来,乐在其中,乃至乐此不疲。
　　于是我干脆将这门课命名为“玩语言”。“玩”者,赏玩也,玩味也。北大中文系名学者、名作家孔庆东说过这样一段话:“其实,学好语文很容易。随手教你几招,不怕你扩散,就怕你做不到。一、每天写日记,要写那种不给任何人看的日记,每天就写100字,不多不少。写到一千回,下笔如有神。二、大搞文字游戏,开玩笑,猜谜语,写对联,填诗词,给好朋友起外号。嬉笑怒骂,激扬文字,把语言玩得山穷水尽。到那时,看语文书上的课文如同老叟戏顽童,老牛吃嫩草,什么语文考试,作文竞赛,简直不堪一击。三、进行背字词、背诗文比赛。电脑里存盘的资料多,可调用的东西就多。同理,你多背些古今中外死人活人的东西,不用思索,‘语文’就顺口而出了。不要死记硬背,要边背边用,活背活用,急背急用,立竿见影。以肚子里东西多为荣,君子耻一物之不知,连说一百个成语不重样,假装深沉是蠢驴……明白了吗?”把语言“玩”到山穷水尽的程度,自然是一种理想,即便是语言大师,也未必敢夸这样的海口,不过,玩,总比置之不理要强许多。只有玩,才可能玩出兴趣,玩出名堂。
　　古人玩语言,种类繁多,现在的学生未必都能玩得起来。孔庆东的玩法,倒也不妨一试。于是,我们设计了这样一些玩语言的课型。一是字词成语类,有成语接龙、主题字词大比拼、主题成语大比拼、某字成语大比拼、反义成语大比拼等;二是雅号类,主要是给自己熟悉的人起雅号,所起雅号要有水平,有品位;三是谜语类,包括创作与竞猜两个方面,以字词成语及文学常识为主;四是对偶类,以对对子为主;五是诗词类,包括诗词名句大比拼、写诗填词、诗体创新等;六是回译类,主要是将文言名句译成的现代汉语再翻译成文言文;七是语言表述的陌生化,即将通常的说法转换为新颖的形式,属于语言表述的创新。这七种课型,前六种与传统文化的联系比较紧密。
　　我的玩语言课是从起雅号开始的。之所以是起雅号而不是起绰号,就在于一个“雅”字。人有文野之分,号有雅俗之别。给别人起什么样的号,反映出一个人的趣味与品位。独眼龙、大嘴、矮冬瓜之类,是取笑别人的生理缺陷,君子不为。李白号清莲,欧阳修号六一,苏轼号东坡,是自己为自己取号,而为别人取号,既反映你的观察能力,也反映你的智慧程度。卞贵龙掌管教室钥匙,有同学谓之“掌门人”,周凡靖古筝演奏技艺高超,有同学说她“扣人心弦”,许乐跑步轻快,被封为“清风飘然”,还有“寂寞风雪”“睡美人”“卡门”“计上心来”“言必三国”等等。这样的课,大家兴致勃勃,还嚷着要评最佳雅号。
　　猜谜语自然是从猜谜开始的。我先说了孔庆东的两个字谜,一个是“左右开弓,百发百中”,一个是“俺大人不在家”,打两个字,同学们一下子就说出来了,一个是“弼”,一个是“电”。于是我在黑板上写上这样两句话,“一撇,斜了,一横,直了,打一个字”,“孙权嫁妹,打一个词”,这一下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直至我在黑板上写出“孕”、“配备”,他们才恍然大悟。接着,我要求他们自己编写谜语,以字谜、词谜为主,兼及其他。为进一步激发大家的兴趣,我还以班上同学兰天的姓名编了一个谜语――“拦路不用手,丈夫难出头”。同学们的谜语有许多还不尽合理,但也出现了一些有意思的谜语,如,“休要丢人现眼”(相),“言必有我”(语),“和氏璧藏在嘴里”(国),“狗看四分田”(器),“大厂用电多一点”(庵),“好事成双”(不丹)。有的还用上了英文。有一位同学出了这样一个谜语――“熊来了”,谜底是“有备而来”,原来是英语谐音,“有bear来”的意思。同学们认为这样的活动能够激活思维,有利于语文素养的提升。
　　相比较而言,对对子要难一些。我出上联“懿德路上思懿德”,要大家对出下联。“懿德”其实是我校一座桥的名字,我故意改为路名,是为了跟我校的另一座桥名“韶华”相对。同学们很少顾及上下联的关系,只求能“对”,于是对出了“彩虹桥下观彩虹”“科技苑里搞科技”“零丁洋里叹零丁”这样的下联,直至我写出“韶华桥边惜韶华”,大家才略有所悟。而大家认为比较简单的主题成语大比拼,真正做起来却并不容易。我要大家尽可能多地写出表示高兴的成语,大家提笔就写,写得少的只写出两三个,写得多的也很少超过十个。大家集思广益,在黑板上写出了几十个,而这几十个成语,无一不是常见成语。再让大家写表示不高兴的成语,情形依然如此。但大家明白了一个道理,了解、知道并不代表掌握,积累和运用是提升语文素养的必由之路。
　　至于回译,原是我们文言文教学的举措之一,现在用到“玩语言”活动上来,主要用于《论语》《老子》的回译竞赛。竞赛可以在小组之间、男女生之间、同桌之间进行。一个说“不要担心人家不了解自己,要忧虑自己不了解别人”,另一个就得说出“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一个说“要是得罪了上天,就没有可祈祷的地方了”,另一个就得说出“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我们的语文教学改革,归纳起来就是这样几个字:读名著,背经典,写日记,玩语言。经典背诵,主要是《老子》和《论语》。具体班级选择哪一部书,背诵那些条目或语段,由各班商议决定。我的班级选择背《论语》,一开始雄心勃勃,全背,坚持了一段时间,有困难,改为由几位同学确定背诵条目,定期命题考查。有时,我们兴之所致,也让学生动真格的,将现代口语翻译成文言。下面,是大家根据潘雨�的自我介绍回译成的文言:
　　潘雨�,字亦奇,号望霁,江苏扬中人也。幼时嬉戏江畔,披芦苇,钻柳丛,乘弃舟,废弃之物尽有之。始龀,羸弱不胜,嗜肥腻,烹肉食,肥者悉归之,稍壮若牛。邻有一女,年仿佛,其父数啖�零食,使呼丈人,乐为之。年十一,父携之泳宫,浮于水表,人以为奇。期月,泳速过其父焉。十三,滑稽淘气。人有误打电话者,求王总,�戏之曰:“余非王总,乃潘总也。”十五,有智谋,颇知勇。秋夜,更阑人静,独处居室,见盗奉盆花者,逾墙,其猛合书斋之门,声震屋瓦。盗大惊,坠地。十六,入邑庠,每咏太白诗曰:“天生我材必有用。”自矜之色,扬扬如也。
　　回译,不仅给经典背诵活动增添了趣味性,也能于游戏中温故知新,强化运用。
　　我校是中华诗词学会命名的传统诗词进校园先进学校,自己编写了传统诗词简易教读本,经常聘请在传统诗词创作与鉴赏方面造诣颇深的老诗人、老专家来校讲学,修改、评点学生的习作。几年来,我校学生在《江洲诗词》《江海诗词》《中华诗词》《多景楼诗报》等多家报刊发表诗词习作500多首,有50多首诗词被收入多家诗选,市广播电台文学节目还播发了赏析我校学生诗词习作的文章。学校利用橱窗、刊物等阵地定期推出学生的优秀习作,校庆期间还出版了学生优秀诗词选。开展诗词吟诵比赛、即景吟诗或者苦吟一刻钟等活动,是我们的保留节目。我们无意培养出李白、杜甫,但我们确实期望我们的学生能多一点书卷气,多一点儒雅的风度与气质,将来,在他们当中能出现几个或挥毫泼墨、或口占一绝的商人、企业家、工程师、包工头和政府官员。
　　我们还有些设想尚未付诸行动。从已经实施的情形来看,学生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如果上完一篇课文,距离下课还有十分八分钟,或者分配给语文教师上班辅导的时间,学生总会说,老师,我们玩语言吧,或者干脆说,玩一把吧。当然,我们的本意,还不是在课堂上拿出整块整块的时间用于玩语言。课上玩,还只是激发兴趣的引子,课后玩,利用一切边角时间玩,才是我们的期望。通过玩,玩出求知欲望,玩出良好习惯,玩出语文意识,玩出语文素养,玩出文采与品行,才是我们的目的。效果到底如何,从可观测的结果来看,爱翻字典的学生是明显增多了;作文、日记、说话时引经据典,尤其是引用《论语》名句的现象,略有增加;阅读古典小说,以前遇到诗词之类往往跳过去,现在据说也能够看看了;课文自学,读本自读,喜欢作一点批注评点的也明显增多了。至于语文考试成绩,尚未见明显成效。
　　袁振国先生在他的《教育新理念》一书中指出:“教育的真谛在于:将知识转化为智慧,使文明积淀成人格。”玩语言,走出了板起面孔学语言的圣殿,走进了游玩竞赛学语言的乐园。玩语言的背后,起支柱作用的是丰厚的传统文化,是源远流长的文明传统,是开拓创造的全新理念。玩出智慧,玩出才华,玩出人品,夸这样的海口,自然为时太早,但是,我想,决不会白玩一场。
　　
　　钱吕明,语文教师,现居江苏扬中。本文编校:舒 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