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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尔吉·原野随笔新作】 鲍尔吉原野

发布时间:2019-04-01 04:03:36 影响了:

  飞 鸟 集  鸟群飞过峡谷  从山顶往下看,峡谷飞过的鸟像一群鱼游过白雾的河流。  鸟脊背黝黑,张开翅,伸出尖尖的喙。  高山顶上草叶凛立。所有的草都趟过云的河流,被云抱过又松开。山顶的草瞭望三十里外的风景。
  鸟群飞过峡谷,像钻进山的口袋。悬崖的野花数不胜数,孤松的松叶是一把梳过流云的木梳。
  鸟逆风而飞,气流裹着水的湿意,天空的蓝色只剩下最后一层。蓝的后面,清白无尽。
  鸟群像从山顶撒下的一簸箕树叶,树叶在风里聚首,重新攒成一棵树。
  高山高,风吹走了山顶多余的装饰之物。石头缝里没有土,只有树,低矮的松树抚倚巨石。被风搜索过的山顶,野花贴着地皮,花瓣小,如山的领子的钮扣。
  山顶见不到鸟栖,如同见不到野果和草籽,岩石在风中眯起眼睛,鸟粪早已风干。我在山顶发现一只踉跄的野蜂,它老了,或醉在蜜里,翅膀零落如船浆,仿佛想用这只浆支起不中用的带黑道的身躯。劲风的山顶竟飞来一只野蜂,鸟飞低于峡谷,野蜂是怎样飘上来的呢?
  鸟在峡谷里飞,像在隧道里赛跑。风把隧道挤出裂缝,逆风的鸟,翅膀集合着满舵的力量。从生物生理学说,胸大肌在鸟的身上占了最大的比例。鸟的胸肌牵拉翅膀,一升一拍,力量比人做单杠的引体向上大百倍。
  小小的鸟们都是力量家。啄木鸟用喙敲击树的力量有几十公斤,鸟的双足从树枝弹跳起飞,力量有十几公斤。没有弹起的高速,鸟飞不起来。鸟身上没有赘肉,它们不贮存脂肪。最可喜的是鸟的羽毛,那是一片压着一片的花瓣,如绣上去的清朝官服的补子,是仿生学家至今没研究清爽的防水防寒的系统工程。
  山顶的野草只有短短的叶,趴在石头上。在风里,它们习惯于匍匐的姿态,人间叫低调。自然界的事物没有一件不合理。没有哪种动植物违背环境伦理而高调,它们不会无理由地高大、绚丽、尖锐、臃肿或苗条;它们不做不近情理、不知好歹的事,它们不是人。山顶的石头如桌如凳,宛如待客之地,常来坐的只有白云。
  白云携二、三子,来这里歇息,或唔谈。人想象不出云彩在一起谈一些什么话,如古人人云亦云。去白云坐过的石凳上坐一坐,有成仙的意味。凡此类可以成仙之地,风都大,裤子呼啦呼啦灌成两个面口袋,头发如水草朝一个方向漂,耳朵里灌满风声。那么,成仙之后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成,风太大。站着趴着都不适宜,看书唱歌也不适宜。成仙需要一般人不具备的坚强。小鸟们都不想成仙,从峡谷飞过去,像一群鱼。
  白马寺的鸽子
  在我的印象里,白马寺这个名字比别的寺名更灵秀纯朴。拜谒归来,得到的也是这个印象。由此想起平山郁夫画的淡绿调子的丝绸之路系列,想起玄奘大和尚。读他翻译的心经,偶然间,心会跳出来揣摩玄奘和尚当年从白马寺的石阶走下来,袈裟普通,手里握一卷经书。
  到白马寺,和尚们正作晚课,深红的殿门里一片明黄的僧衣。诵经声和着木鱼,深情委婉,香炉烟气缭绕不散,像给黑铁大香炉包裹白纱。再往上看,一只灰鸽子立檐上,分明来听取梵唱。和尚诵经,池边金鱼汇聚来听,这是我在杭州见过的。我也见过燕子听经,这样的事其实并不神秘,许多动物喜欢听音乐。静谧的旋律,安祥的气氛会感染所有生灵。小鸽子站在一片灰瓦的檐头上,像探头往里看,又像回味经文,为古刹添一份意想不到的生气。
  鸽子挺着骄傲的胸脯,仿佛经文为它而诵,这样理解也对,佛法为天下所有生灵祈福,包括鸽子。它摇动小脑瓜看古柏,看香烟缭绕。眼前这棵古柏,据说已生长一千五百多年,树身纹理拧着劲长上去。对面的松树与灵霄藤共生八百年,树枝向殿内倾探,也像听经。一千多年了,这间大殿的诵经声绵延不息,不知多少小鸟、松鼠来此闻悉。寺外的野草野花每天也在这个时候听到海浪一样扑来卷去的法音。
  诵经还没结束,鸽子飞起,在木檐和柏枝间起舞。所谓起舞是它不落下,不飞远,扑棱着翅膀旋来旋去。这情景被我看到,心里感动。跳完舞,它又站到檐头。做杂役的和尚收拾庭院,落山的太阳把树枝映得像一幅黑红分明的版画。小鸽子还没打算飞走,也许今晚就住在庙里了。一片安详气氛包裹着它,睡吧,梦里香甜。
  麻雀街
  白雪落在高耸的煤堆上,像山坡挤满了喜鹊。
  每天路过煤堆,没想到雪后它这么好看。
  雪花毛绒绒地趴在煤身上,不让它们再黑了;而黑色还会露出来,在雪落不到的角度,证明自己是煤,不能骗过别人的眼睛。
  雪大下,煤堆消失,白茫茫的,谁也猜不出里边是煤。雪停后,麻雀在上面翩跹起舞,举行冬奥会。
  麻雀爱结队,它们的飞翔不悠然,也飞不高,像受到惊吓的老鼠,忽左忽右。而雪后最显麻雀的快乐,空气清冽,它们伸张翅膀,把藏在羽毛中的沉闷散尽。屋檐下的冰凌闪闪发亮,使它们以为好东西比往常多了。
  麻雀虽然邋遢,也不喜欢地上有太多的脏东西。雪降临,麻雀以为雪把一切打扫干净,比社区的保洁工还勤快。
  麻雀感到高兴的事情之一,是机械局后院的煤堆没了,代之以雪堆。想不到,煤堆才一夜就被搬走了,往哪儿瞧都瞧见清洁。同此时,露天市场不卖鱼虾、水果和熏肉大饼,也没有散市的垃圾。麻雀觉得市场宜卖两样东西:米和金鱼。金鱼在落冰的铝盆里鲜艳夺目。过一会儿,人们以为它被冻死时,金鱼甩了甩尾巴。
  暖日中,麻雀一天比一天失望:市场人多起来,鱼虾和大饼像平时一样多;雪在阳光的追问下,一点点交出了它藏匿的东西——幼儿园的彩色地砖、后院紫荆花牌空油漆桶、旧汽车轮胎和边上的死耗子。麻雀没想到它们还在这里,连位置都没有移动。是谁把它们搬了回来呢?
  后来,麻雀在雪堆底下见到煤块。煤块被雪水洗得闪闪发亮,弄脏了麻雀的爪子。麻雀认为煤成心这样做,飞到树上。
  在树上,麻雀看到满街稀里哗啦的泥浆和残雪,不禁忧愁。这条街以后怎么办呢?而人在泥水上匆匆来去。他们真是太能忍受了,麻雀想。
  得 意
  近来,我会在每早5点45分准时醒来。生物钟这么准时,让人不好意思。因为我并不是一位潜水艇的大副或执旗向过往列车行注目礼的深山小站的站长。精确是他们的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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