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缘:车缘二手车

　　元旦前夕，我又照例收到了一张从大都市上海飞来的贺卡。这已是她寄的第24张了。你瞧，精美的卡片上那一行行端庄秀丽的文字，亲切温馨的话语，犹如这寒冬里的一缕阳光，温暖着我的身躯；又恰似春天里的涓涓细流，滋润着我的心田……每当我一次次双手捧着这张张贺卡时，心情总是那样的满足与自豪，几十年前的那一幕往事仿佛又在眼前浮现。
　　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一个秋风萧萧、红叶似火的日子，夕阳染红了天空，五彩斑斓的流云悠闲地飘动着，构成了一幅幅奇妙的图画。
　　风华正茂的我，教了一天的课，匆匆地夹着书本，走进了办公室。一想到就要度过愉快的周末，一天的疲惫便一扫而光了。
　　“小陈，咋还不回去呢?”校长满面笑容关心地催着我。
　　“这就走。”我笑着应了一声，飞快地从车棚里推出了自己心爱的坐骑――那辆“长征”牌自行车。要知道，它可是全家人用几年积攒的血汗钱，专为我这个穷秀才买的哟。蹬上车，我融入了马路上车水马龙的人流中。真爽啊！新车就如同利箭一样向前射去，只看到路边的一棵棵梧桐树飞快地向后躲闪着。夕阳下，车轮滚滚，车辐条泛着银白色的光芒，秋风呼呼地亲吻着乌黑发亮的车架。
　　忽然，一个穿浅蓝色校服的姑娘满脸泪水抽噎着向我迎面走来。这时车子好像被什么拖住了似的。我连忙停下车，倒走了几步，来到了姑娘面前。她十七八岁，苗条的身材，头上的秀发宛如一条黑瀑布在飞泻。白皙的脸蛋，红肿的双眼，面颊上已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汗水了。一个牛仔大书包横挎在背上。我走上前去一问，她哭得更伤心了。终于，我从断断续续的哭声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姑娘就读于离家四十多里远的中学高中部。不知怎的，一向准时来校接女儿的父亲今天却失约了。于是周末归心似箭的女儿便拔腿回家了。她先是一路欢歌地沿着大路走，无奈时值深秋，夜长昼短，眼巴巴地望着天上的大火球飞快地往下坠着，可还是见不到家人的影子，便急得大哭起来。此刻马路上的行人不时地瞅着我俩，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是一对初恋情人在闹别扭呢。
　　听了姑娘的哭诉，再望望快要落山的残阳，我急得直搓手，真有点不知所措。倏地，我看到了自己手中的新车，陡然有了主意。
　　“姑娘，你会骑车吗?”
　　“会!”姑娘鼻子里哼了一声。
　　“快骑着我的车子回家吧!我就在南边的学校，星期一把车送来就行了。”我着急地催促着。
　　她先是半信半疑，接着破涕为笑点着头，最后激动得泪如泉涌。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她才跨上车消失在天边。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使出了在中学时练就的“飞毛腿”功夫，一头扎进了苍茫的暮色中。要知道，此刻我离家少说也有十二三里，走一个小时的乡间小路，还真的要进行一番“长征”呢。夕阳终于收去了它最后的一抹晚霞，鸟儿都归林了，暮色越来越浓了，隐约看到几家灯火在闪烁着。真是万径人踪灭，还好，月色皎洁，在与我伴行；星光璀璨，在为我引路。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间小唱……”一路上唱唱歌，再贪婪地吮吸着凉爽而清新的空气，我倒觉得很惬意。当我一身汗水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全家人早已围坐在饭桌旁等得不耐烦了。
　　“车呢?”“车呢?”“你的车呢?”妈妈、姐姐、大哥几乎是同时喊了起来。当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后，母亲满意地笑了，我从来没看到她笑得这么爽朗过。大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下好了，小四将新车送给红颜知己了。”我红着脸傻笑着。满屋子的笑声溢出了窗外，在明月如昼的旷野上久久荡漾着，荡漾着……
　　入夜，万籁俱寂。恍惚中，只见那姑娘骑着新车笑盈盈地来到她家门口，一家人正对着星空中大玉盘似的月亮手舞足蹈，倾诉着什么……
　　星期日，我和热恋中的霞儿见面了，当她听说我将车子借给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时，嗔怪道：“你这个书呆子!”周一上课，一进校门，我一眼便瞥见我那熟悉的新车已稳稳地撑在车棚里，只不过车座上多套了一个鲜红的绒垫，那车好像是在无声地告诉我它旅行的快乐。而办公桌上竟放了一个大红包，里面的奶糖正散发着甜蜜而诱人的香味呢。分发糖块时，大伙儿居然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师，我会记住你的!”署名是：小妹张丽雅。大伙儿手捧纸条，都说姑娘名如其人既美丽又文雅，弄得我尴尬不已。
　　从此每到新年，我都会收到一张贺卡，不用问，那是我的小妹――张丽雅寄的。弹指一挥间，三年过去了。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从南京某大学寄来的挂号信，上面“小陈老师亲启”的字样是那样的熟悉而秀丽。一拆开，一张玉照跳到了桌子上，啊，照片上的姑娘美丽、端庄、成熟，尤其是那两颗黑宝石般的明眸含情脉脉，柔情四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再看一眼了。这是张丽雅吗?信中的每一个文字都是温柔的，每一句话语都是滚烫的，说几年前的那个美丽的黄昏，那次刻骨铭心的车缘，才使她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产生了学习的动力，因而跨进了名牌大学的校门。又说我是他最信赖的哥哥，并大胆地向我表达了爱慕之心。
　　这真让我始料不及，一时束手无策。我已恋爱多年，说出来又怕伤害了她的感情。最后我还是回了信，说自己将在国庆期间举行婚礼，邀请她参加。不久后，我收到了一封信，原来她在上海成了白领丽人，她祝我们夫妻恩爱。啊，我分明看到那信笺上飞溅的泪痕――好多情的小妹啊!此刻我只有遥望西南，仰天祈祷，愿她早配一个如意郎君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俩鸿雁传书，唠家常，谈理想，道人生，诉衷肠。不久，儿子呱呱坠地，她又源源不断地寄来了营养品、衣服、玩具等。儿子上学后，她又寄来了当时很难买到的学习资料。再后来，她写信告诉我，有了一个幸福之家，生了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我高兴得直捋胡须。为表示庆贺，我精心挑选了自己收藏的一套珍贵的纪念币寄给了她。
　　近几年，通讯方便了，她和先生总是隔三差五地打电话给我，并一次次地邀请我们全家到上海游玩。儿子也一直吵闹着要见上海的姑妈。我在电话中许诺，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时，全家一定去上海进行探亲之旅。电话中的小妹，咯咯地笑了。
　　看来我一家与这个上海小妹的缘分必将永远延续下去啦!
　　（作者单位：江苏省海安县大公镇中心小学邮编：226600 插图：董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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