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 戳黑鱼

　　虽说是水乡，里下河的夏日也还是蛮热的，尤其是在无风的午后，河水没有一丝波痕，树叶没有一点动静，田里也少见农人，只有蝉儿烦躁地叫着，热啊——热啊——　　也有不怕热的，那是戳黑鱼的。他们才不管呢，不怕天太热，就愁天不热。乡村少年手持一把鱼叉，肩搭一条毛巾，头戴一顶草帽，单选那毒日头，好去戳黑鱼。于是，圩堤旁、垛田里、湖荡边，常会看到三三两两的戳鱼人。他们不喜欢组团结队，大都是单兵作战，至多跟一个帮手。
　　鱼儿都有晒阳的习性，有成群的，有独处的，表现最明显的则是黑鱼。太阳把河水晒得滚烫，鱼儿似乎也给晒晕了，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偶有翠鸟掠过，晒阳的鱼儿这才惊慌地扑哧一声潜入深处，过会儿又游过来，仍旧保持原有的姿势。
　　戳鱼的少年早就熟悉这些了，看到一条黑鱼，都晒得发呆了，轻轻靠近，眼到手到，猛地戳去，少有虚发的，凭的是直觉。这直觉有娴熟的技艺垫底，不过，在此之前，那是少不了操练的。
　　戳晒阳的黑鱼没什么意思，有点单调、乏味，那鱼也不大，提不起兴趣。只有戳护仔的黑鱼才够刺激，有一种斗智斗勇的成分。
　　水乡的河湖沟汊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水草，那是鱼儿栖息的场所。戳鱼的少年有时会突然看到水草中的异样，像有一股暗流涌过，先是小鱼小虾慌乱地四处逃散，随即一窠黄乎乎的黑鱼乌仔很有气势地游过来。此时，惊喜也就悄然流露在少年脸上，因为他知道，只要有黑鱼乌仔，就一定有母黑鱼公黑鱼同时守护着它们。
　　少年屏住呼吸，猫着身子紧张地盯着乌仔的四周，搜索护仔黑鱼的踪迹。那黑鱼好像知道有人偷窥，迟迟不肯露面。少年只有耐心地等着。这时，水草丛猛地晃动起来，一定是黑鱼游过了，但不能轻易出击，否则它们受惊吓会把乌仔领到别处去的，也就很难再游回来了。有时黑鱼会在远离乌仔的地方浮上来，甚至把头伸出水面，挑衅地对视着，等少年准备来个“飞叉”时，它却忽地一沉，留下一串气泡，似在讥讽少年的迟钝。
　　只要耐得住性子，黑鱼终归要进入少年的视线，游进鱼叉出击的范围。这不，一条大黑鱼在乌仔群下出现了，少年没有犹豫，飞起一叉，手感告诉他，戳中了。这还不够，因黑鱼挣扎太激烈了，以防逃脱，少年把鱼叉揿到河底，干脆跳入水中去捉叉上的鱼，顺便冲个凉。少年抓住这条黑鱼，掂掂，少不了有五斤。
　　并不是每次出击都有收获，有些黑鱼或许经历了太多的“劫难”，一有行人的身影和声响，要么把乌仔往河对岸领，要么躲着死活不出来，少年只好干着急。但更多的时候，只要黑鱼稍有松懈，成为少年的“俘虏”是早晚的事。
　　一窠黑鱼乌仔，少年只戳条护仔黑鱼，另一条留着，别让乌仔成了“孤儿”。这不是少年的独创，好像从来如此，也没人提出疑问，其实另一条黑鱼是很容易捕获的。这份善心，难得。
　　太阳偏西了，少年扛着鱼叉。叉上挂着一串黑鱼，迈着轻快的步子，兴高釆烈地回家去。每一条捕获的黑鱼都有一个故事。乘凉的时候，少年会绘声绘色地向伙伴们讲述，讲黑鱼如何如何狡猾，讲自己如何如何机智，结论当然是——再狡猾的黑鱼也斗不过好渔人了。
　　（摘自《童年渔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