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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讽的喜剧】喜剧反讽

发布时间:2019-01-27 04:20:13 影响了:

  铁凝的这个短篇小说其实是一部精彩的独幕剧。小说的结构属于截取生活横断面的那种,完全符合新古典主义的“三一律”法则。时间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地点是京城凯特大厦21层的公寓,人物除了相当于道具的服务生之外,只有五个,但基本上没有名字,包括一个名叫“无名氏”的老板,还有他的老同学“会长”,以及“会长”带来赴宴的酿酒师及其夫人,再就是无老板的年轻朋友小司,谐音暗含“小厮”,相当于老板请来陪客的跟班或随从。中心情节只有一个,即无老板在高级公寓设宴款待酿酒师,其他三人作陪,五个人在晚宴上上演了一出令人忍俊不禁的反讽喜剧。
  反讽不同于一般的讽刺,人们常说的讽刺是直讽,而反讽是曲讽,是婉讽,是言在此而意在彼的间接讽刺,所以反讽带来的喜剧效果是含蓄的,不露声色的,而一般的讽刺剧带来的喜剧效果是夸张的,主观的,作者的讽刺意图是一望即知的。如果说一般的讽刺剧是“有我之境”,那么反讽的喜剧就是“无我之境”,这是借用王国维论词的境界的说法,但在很大程度上也能说明喜剧的境界。艺术贵在含蓄,正如“无我之境”常常高于“有我之境”一样,反讽的喜剧往往在艺术效果上比直接的讽刺剧更有艺术的生命力。现代人的喜剧神经比古人的更加敏感,其实毋宁说是更加的麻木,所以现代人更喜欢反讽,那种直接的嘲弄已经很难满足现代人的审美趣味和智性追求,现代人需要的是曲里拐弯式的变形了的喜剧感,说白了就是现代哲学中普遍流行的荒诞感。这种荒诞感不是作者直接在叙述中表达出来的情绪语言,而是作者在不经意中,在不动声色中,在冷静的叙述中暗示出来的,即使是偶尔泄露了作者的讽刺意图,也是点到即止,整体的内敛的艺术氛围是不会被破坏的。显然,铁凝的这篇《飞行酿酒师》正属于这种不露声色的反讽喜剧。五个人不同程度上的鄙俗气息是随着作者沉静的叙述而慢慢显露出来的,这种骨子里面的鄙俗与他们所置身的那种富丽堂皇的看似高雅脱俗的环境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正所谓“语境对陈述的歪曲”,铁凝这篇小说的构思深得布鲁克斯所点出的反讽艺术的精髓。高雅的外在环境与鄙俗的内在精神之间无形地形成了一种荒诞的艺术张力,五个人之间仿佛在进行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心理拉锯战,在舒缓的节奏中暗藏着角力的紧张,在觥筹交错和酒足饭饱中暴露了当今富人们的心理暗疾。
  不难看出,在这出荒诞情景剧中,反讽的力量是逐步显示出来的,而且越到后面反讽的力量越深刻。最初,反讽的对象一直是指向客人的,主要是酿酒师,还有他的夫人和那位充当中间人的会长。但到最后,作为东道主的无老板和小司也成了反讽的对象,尤其是无老板身上蕴含着别具一格的反讽意味,这就超出了一般读者的想象了。作者以此颠覆了常见的二元对立人物结构模式,主与客,一起在消解中露出真相。酿酒师是个“飞人”,据说三年之内飞到新疆库尔勒飞了一百多趟,他在库尔勒买了一大片土地,其主要工作就是四处拉人到库尔勒投资葡萄园,其实是投资房地产,至于种植葡萄酿酒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所以酿酒师的身份是虚的,他的实际身份是商人,是务虚的房地产投资商,而非务实的葡萄园种植商。他年轻漂亮的夫人实际上是他的投资招牌。随他一起赴宴的会长也是他的一个托儿,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会的会长其实是一个经纪人,一个掮客,他打着文化的幌子四处招商引资,暗中贩卖铜臭的勾当。会长唯独对吃很在行,他点的“鸽包燕”在美丽的名字中流淌着血腥和暴力,这与他的会长身份相反相成,大异其趣。酿酒师更是名不副实,他对无老板的葡萄酒嗜好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无老板的身家财产,只想着如何把无老板的五百万投资弄进自己的腰包。他带来的高档葡萄酒“学院风”其实是一个骗局,不过是盗用外国名牌罢了。如果仅仅只是暴露酿酒师及其夫人还有会长言不由衷、名不副实的荒唐本相,那么这出戏也就太皮相了。有意思的是,叙述到最后,读者发现,原来一直以真正的葡萄酒行家身份出现的小司也是一个饕餮之徒,除了在职业学院充当酿酒讲师,他还经营酒吧,本质上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但他对无老板的驳诘无疑是有力量的,他使无老板最后意识到,一个有钱有闲的人把一个大活人扣在自己身边聊酿酒,这本身也就是一种荒唐!
  无老板终于在自己的这场荒唐的“接客”中醒悟,原自以为高雅的他也意识到了内心的鄙俗,遗憾的是,他已经找不到回归本真的心路了。
  
  李遇春,著名评论家,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2009年入选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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