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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拉喀什看电影】马拉喀什

发布时间:2018-12-24 09:36:48 影响了:

  一      马拉喀什在北非诸国名闻遐迩。它是摩洛哥王国昔日的首都,因为整座城市皆为绛红色的土石建造,所以素有“红都”之称,与拉巴特、菲斯和梅克内斯并称为摩洛哥的“四大王城”。马拉喀什虽然地处内陆,与黄沙万里的撒哈拉沙漠仅隔一座白雪皑皑的阿特拉斯山,但得益于雪水的终年浇灌,城内外遍布椰枣树,气候也算温和干爽,于是自筑城至今,始终是商队往来、艺人云集的繁华地面。
  从2001年开始,在摩洛哥国王默罕默德六世的支持下,马拉喀什开始举办国际电影节,到2008年已经是第八届。受组委会邀请,我以媒体人士的身份前往观影,于是舍了北京的十月金秋,先飞阿联酋的迪拜,再转机至摩洛哥的卡萨布兰卡,继而在高速公路上驱车狂奔三个多小时,总算来到了这座糅杂着柏柏尔传统风情与法兰西殖民烙印的北非古城。
  从建筑格局上,马拉喀什分作新城与老城两个部分。新城区除了奢华的五星级酒店和政府机构之外,大致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的中型城市相仿,涂上赭红颜料的混凝土楼房四处林立,廉价地承袭着“红都”的声名。电影节的主会场位于地方议会宫,它本身也是一个拥有多间放映厅(被冠以“大使厅”、“部长厅”等显赫称号)的电影院,只是平日里想必不会对本城的普通民众开放。影展期间,红地毯铺在议会宫门外,栅栏后面是拥挤欢呼的人群,迎候着来自世界各国、特别是摩洛哥本土明星的到来。
  虽然摩洛哥政府是马拉喀什国际电影节的大庄家,但真正的操盘手,却是一个以法国人为骨干的欧洲专业团队。他们承揽了这个电影盛会的选片、招商、组织和推广等核心业务,留给本地人一显身手的机会并不太多。摩洛哥曾是法国殖民地,受过基本教育的国民大都通晓法语,因此法国人在摩洛哥,尤其是在马拉喀什可谓如鱼得水,全无异乡为客的苦闷,到处都有法餐、露天咖啡座和殷勤服务的摩洛哥侍者,只是不谙法语者如我,却难免在与土著交谈之时讷然不知所云。
  限于其声望与规模,马拉喀什国际电影节侧重于展映青年导演的初期作品,但也邀请一些资深导演携新作参赛。曾经夺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德国女导演卡洛琳・林克,便将她的新作《冬日终年》带到2008年的竞赛单元,可惜最终一无所获,倒是中国青年导演张弛关于中国煤矿工人生活的处女作《地下的天空》,出人意料地摘得了评委会大奖。
  与黑马迭出的竞赛片相比,马拉喀什电影节的非竞赛单元其实更有特色。2008年的影展为刚刚去世的埃及老导演尤瑟夫・夏因举行了纪念活动,也向华人演员杨紫琼、美国女星西格妮・韦弗以及俄裔导演康查洛夫斯基颁奖致敬。英国电影界组织了高级别代表团,专程出席“英国电影50年”庆祝活动,摩洛哥电影人也济济一堂,回首本土电影半个世纪的成长历程。虽说没什么闪耀的巨星登场,但综观十天的影展日程,也算章法谨严,气质纯正,比起中国操办的某A级国际电影节强过太多。
  除了新城区的几家电影院,马拉喀什电影节最有特色的放映场所是位于老城中心的杰玛・埃尔夫纳广场(Jemaa El Fna Square)。这个有着拗口名字的老广场却备受上至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下至全球背包族浪人的一致推崇。从黄昏到黎明,数不清的美食排挡让广场的上空弥漫着不灭的烟云,形形色色的江湖艺人载歌载舞、耍猴弄蛇,不懈地招揽着四方的看客。正是这股火热而彪悍的狂欢精神,令杰玛・埃尔夫纳广场荣膺“世界无形文化遗产”的称号,也为马拉喀什电影节的露天电影放映活动聚拢了十足的人气。
  每当夜色降临,在烤肉的香气和缭绕的鼓乐背景之下,位于广场一隅的大银幕便开始绚丽起来。一年难得看到几部大片的摩洛哥老少爷们儿慢慢围拢在银幕前方,等待着免费电影的开演。正式放映之前,有时还会有些特别的“真人秀”助兴,组委会邀请嘉宾出现在银幕前的舞台上,向黑压压的观众发表几句简短的感言。拍过《雨人》的巴里・莱文森与演过《异形》的西格妮・韦弗等人都曾登台致辞,其中杨紫琼在《卧虎藏龙》开演之前所说的一句话最有魅惑力:“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马拉喀什老城的屋顶上自由地奔跑……”
  对于普通人而言,星夜飞奔在马拉喀什的屋顶或许颇有难度,但穿梭于老城区蛛网密布的街巷里,被精明的本地人招徕兜售各种工艺品,倒是再日常不过的旅行经验。摩洛哥最常见的纪念品是羊皮制作的拖鞋,被商贩们昵称作“柏柏尔阿迪达斯”,红红绿绿地挂在房间里,花几十个迪拉姆就能买上一双,配上一身棕色的柏柏尔长袍,再将兜帽覆在头顶,眼睛森森地藏在阴影里,任谁都有些伊斯兰苏菲派托钵僧的气质。如果适应了生意人揽客的节奏,游走在马拉喀什的老城中倒是令人情绪安闲,仿若观看一场活色生香的电影。你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属于眼前的风景,触手所及似乎真实的一切,却显得如梦幻泡影一般虚无。
  这份虚无如同一种深刻的绝望,不单令旅人如我感到暗自伤怀,也让诸多电影人因这片土地神魂颠倒。意大利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的电影《遮蔽的天空》,讲述一名美国女子与丈夫在北非游历,却陷入命运的泥沼,不单丈夫死于伤寒,自己也成为沙漠驼队首领的姬妾,后来虽然重返文明社会,却将魂灵失陷于撒哈拉沙漠里。炽热阳光下的浩瀚沙海,令贝托鲁奇先于他影片中的角色,陷入了一种痴人说梦般的迷狂境界。
  接踵而来的另一部梦呓式的欧洲电影,是由凯特・温丝莱特主演的英国影片《北非情人》。才因《泰坦尼克》声名鹊起的温丝莱特,在这部低成本电影中饰演一名不羁的少妇,带着一对稚龄女儿从英国辗转来到摩洛哥,误以为能在马拉喀什这样的化外之地,找到生命的另一种价值。随着幻梦的破灭,母女三人不得不委身于一名本地男子,直至这样的生活也难以为继。她的摩洛哥情人用偷来的钱买到三张车票,将她们送回了英国老家,独自一人等待xxxx法的惩罚。其实,欧洲人眼里的摩洛哥,永远是一种异端之美,即便再妖冶感伤,也却绝无认同与悲悯,《北非情人》所呈现的那场露水姻缘,只是不可能圆满的异域悲情。
  
  二
  
  电影节期间,除了将大量的时间花在了马拉喀什的电影院里,一部又一部地看那些五洲四海而来的艺术电影,也会偷空离开这座城市,在周边的城市或山村短暂巡游。卡萨布兰卡自然是不能免俗的到访之地,尽管上世纪40年代的好莱坞经典电影《卡萨布兰卡》并无一个镜头在此地取景,但亨弗莱・鲍加与英格丽・褒曼演绎的战火激情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总有远来的游人试图在卡萨布兰卡找到那家子乌须有的“里克咖啡馆”。
  “里克咖啡馆”终于还是建了起来,不过不是在卡萨布兰卡的“麦地那”(老城),而是在海滨公路附近的一座白色小楼里。咖啡馆老板也并非二战时期的战争难民里克大叔,而是一位前美国外交官,退休之后决心让自己热爱的老电影有一个现实世界的落脚点。从外观上看,卡萨布兰卡的“里克咖啡馆”与亨弗莱・鲍加在影片中经营的那间老餐馆殊无相似之处,倒像一间私密的高级俱乐部。走进门户,被两名头戴红筒帽的本地侍者招呼入座,才依稀能感受到电影《卡萨布兰卡》构拟式的存在:老式的摩洛哥餐桌、摆在咖啡馆正中的钢琴,以及二楼靠窗的角落里一台老电视机,周而复始地闪烁着《卡萨布兰卡》的黑白光影。
  尽管有几分电影情致,但专程到这家咖啡馆小憩就餐的,大多是一些来自欧美的观光客,沉闷而优雅地品味着美国老板娘提供的午间套餐,一边将记忆里的电影故事镶嵌在周遭的空间里。“里克咖啡”非但没有老黑人放纵嘶哑的歌声,更没有喷云吐雾的阿拉伯富商与穿梭往来的摩洛哥小贩和艺人,它仅仅是一家售卖电影边际产品的休闲餐厅而已,至于那些怀旧的遐思与联想,就只能怪罪当年的好莱坞制片商们,为他们凄美的爱情故事选了这么一个远在天边的外景地。
  除了卡萨布兰卡,马拉喀什与位于摩洛哥东部的菲斯、丹吉尔等古城相距较远,倒是去阿特拉斯山南北两麓较为方便。这座障隔了撒哈拉沙漠的大雪山,本身便埋藏着无数个世代以来的生命记忆。在每一处能够停车歇脚的山道边上,都会有山民摆个小摊,兜售亿万年前存活在海底,又被造山运动打入岩层的海螺化石。极目远眺,青灰色的山体上零星地散布着几处柏柏尔人的村落,偶尔可见羊群如虫蚁一般缓慢地移动,反衬出阿特拉斯山苍凉的气势,又或使人联想到电影《巴别塔》里摩洛哥山民的家庭悲剧。墨西哥出身的导演亚利桑德罗・伊纳里多用阿特拉斯山区的一声枪响,串联起全球化的连锁反应。人之生命的脆弱与不平等,或许正是在极端的情境里最能看得端详。
  翻过阿特拉斯山的垭口,进入瓦尔扎扎特省的地界,很快便可到达一座土墙环绕的村庄,名唤“阿伊特・本哈杜”。这片土堡式的村庄依山而筑,下临一条清浅的河流。阿伊特・本哈杜村始建于公元8世纪,是世居于此的柏柏尔人为抗御流寇劫掠而修造的防御型居住区,其功用多少类似于中国南方的土楼,但远远望去,却如西藏阿里地区的古格遗址。198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其载入《世界遗产名录》,这座泥土堆砌的村庄也因其古朴的形象,半个世纪以来不断地出现在好莱坞的电影当中。
  1962年,英国导演大卫・里恩来此地拍摄了史诗巨片《阿拉伯的劳伦斯》,也正是从大卫・里恩开始,来自欧洲和美国的电影人一边以这座古意盎然的摩洛哥村落作为影像创意的来源,另一方面也投入资金,修缮久已被岁月风沙剥蚀的泥墙土堡。沿着城内狭窄的巷道漫步,迷宫似的小巷让人们无法区分:哪些是真实的民居老宅,哪些是为了影片拍摄而布置的场景。或许二者早已融为一体,难以真正地彼此分别了。
  在诸多取景于阿伊特・本哈杜村的好莱坞影片中,美国导演雷德利・斯科特执导的《角斗士》最为完美地展现出它的神采。古罗马大将马克西莫斯(拉塞尔・克劳饰演)被迫入籍的角斗士学校,就设立在村庄下方的河滩上。夕阳之下,想象着一群壮硕的猛男在土堡的金色背景前捉对厮杀,倒让早已失去御敌功能的雉堞壁垒回到它往昔的峥嵘岁月。
  从阿伊特・本哈杜村再朝撒哈拉沙漠的方向前进,广袤的荒野之中有一座最为欧美电影人青睐的外景拍摄地:阿特拉斯影城。它之所以有趣,是因为很多好莱坞大片都曾在此间取景,除了挂满墙壁的海报和剧照,一些为电影拍摄而搭建的景区也有意被保存下来,供偶然到访的游人参观赏鉴。
  几十年间,阿特拉斯影城接待过不少大牌导演和演员:马丁・西柯塞斯曾在这里搭建了一座藏式的寺院,拍摄他的《小活佛》,梅尔・吉布森则在喇嘛庙的对面修造出一堂古罗马大殿,供《耶稣受难记》里的总督彼拉多审判基督之用。当然,还有对摩洛哥一往情深的雷德利・斯科特,为拍摄《天国王朝》专门在荒漠之中筑起了伟大的圣城耶路撒冷。如果参观者是一个资深影迷,他还会在这片电影片场发现《木乃伊》中的卢克索神庙、《亚历山大》中的元老议事厅以及法国电影《埃及艳后的任务》中那一整座金碧辉煌的克里奥佩特拉宫殿……当地人乐于用“摩莱坞”称呼阿特拉斯影城,津津乐道于它出现在好莱坞大片中的次数与方式,但对于摩洛哥电影人而言,这座位于祖国腹地的外景基地,其实与远在美国洛杉矶的好莱坞制片厂同样遥不可及。
  
  三
  
  回到马拉喀什,电影节已经接近尾声。虽然法国策展人不遗余力,请来了不少国际级电影人捧场,但来自本土的电影人依然不甚买账。一小批民间人士举着“拯救摩洛哥电影”的标语,连日在议会宫门口的警戒线外和平地表达异议,有人用废胶片把自己像木乃伊一样包扎起来,象征着摩洛哥电影产业束缚重重。马拉喀什电影学校的学生们也指责当局宁愿靡费巨资,请法国人搞这种光鲜的“形象工程”,投到民族电影产业中的创作资金却微乎其微。
  摩洛哥电影自20世纪50年代草创,在其后的半个多世纪里,几乎没有取得太像样的成绩,直到新千年以来,一批接受了法国或美国电影教育的影像创作者才立足本土,完成了数部值得称道的作品,如以卡萨布兰卡流浪儿为拍摄对象的《摩洛哥街童》,讲述阿特拉斯山村少年成长故事的《一千个月》等,都曾在国际电影节上赢得过奖项。至于参加本届马拉喀什国际电影节的两部摩洛哥影片,一部是模仿美国惊悚类型片的《坎迪莎》,另一部是剖析当代社会伦理困境的《雅思敏娜的未婚夫》,都算不上高水准的艺术电影,但马拉喀什的观众却绝不吝惜掌声与喝彩,让这两部电影的主创者们在首映式上如同凯旋的英雄一般。电影背后总有政治的角力,貌似和谐的国际电影节其实也是文化冲突的沙场。
  
  朱靖江:中央电视台《世界电影之旅》导演
  栏目策划、责任编辑:张慧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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