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狼的寓言:人与狼的故事阅读题

　　几年前，我看过一部获“奥斯卡”奖的美国影片——《与狼共舞》。在享受其精湛的艺术之余，也有一点难以置信的存疑；存疑之所在，就是故事主人公是否真能与那只狼沟通感情。人与狼真能相依相随吗？我猜想那只狼可能是动物园里被驯化过，被拉到荒野来进行拍摄的；要不就是用电脑制作到电影中的狼的化身，它绝不是一只真正的荒野中的孤狼。
　　在动物世界中，我不知道有没有比狼更狡猾的动物。童话中的“狼外婆”敲门的故事，虽然是我儿时听到的，但直到今日我仍然牢记于心。我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山村，我从记事时起，就记住了村里家家户户的石墙上画着的一个个白色圆圈，那是农民驱狼用的一种图腾。据说，狼见到那圆圈，就不敢来牛棚羊圈叼食家畜了。可是，狼群还是在月黑风高之夜，偷袭过猪圈羊圈。因而狼是最可怕的动物，我是从小就铭记于心的。
　　如果说我的童年记忆还不足以为凭，上世纪五十年代，当我还是《北京日报》的记者时，曾两次奔赴北大荒采访青年垦荒队（当时全国有几大城市的青年，自愿组织成屯垦北大荒的突击队），有了对狼的直观印象，大概可以作为人与狼无法共处的根据。记得那是1956年的春天，我第二次奔赴荒原时，北大荒给我上了一堂人与狼的关系课。由于北大荒狼多，我到每个青年垦荒屯采访时，手里都拄着一根硬木棍子，为了走路省些力气是假，防止碰上恶狼是真。早春的一天，我到了哈尔滨青年垦荒队住的草窝子旁，亲眼目睹了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垦荒队员，正用鞭梢上缠着铁丝的大鞭子，拼命地抽打着挂在一棵树上的三只狼崽。那小小狼崽被抽打得乱叫，那个小伙子也没停下手中挥舞的鞭子，直到那三只小狼崽伸腿瞪眼，停止了喘气。当时，我站在旁边观看，觉得那小伙儿有点残忍，小小狼崽又不是吃人的恶狼，何必非要置它们于死地？
　　但是那小青年对我讲述了全部的故事之后，我从中得到了一种哲理性启发。故事开始于人类的怜悯：在前一年的冬天，这位垦荒队员割草时，在一座荒坟里，掏出来这三只嗷嗷待哺的小狼崽。他把这三只小狼崽抱了回来，圈在一个自编的铁丝笼子里，天天给它们喂食。在这位心地善良的小青年眼里，它们像是没了娘的娃儿，挺可怜的。为了这三只小狼崽的成活，他每天要去打兔子和狍子（当时的北大荒野生动物还非常多），喂养这三个没了娘的“娃”。北大荒的寒天，常常是零下二十多度，为了这三个“娃”的成长，他付出了一冬的心血和汗水。等到冬去春来时，三只小狼崽不仅活了下来，还都长得胖嘟嘟的，十分招人喜欢。可是小伙子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当他又把手伸进笼子，给它们喂食的时候，其中的一只狼崽突然死命地咬住了他的手指，任凭他怎么喊叫，狼崽也不松开它的嘴。当垦荒队的其他伙伴帮助他把手弄出来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快被咬断了。于是，就有了我刚才写的抽打狼崽的一幕。
　　儿时，我住的山村发生过“狼祸”，但是我没有看见过狼。真正与狼结识，是在北国的千里荒原。小小狼崽是狼的后代，它的血液里有狼性的遗传基因，这是难以驯化的。北大荒的老猎人告诉我，狮子、老虎等食肉动物，虽然也有着它们的凶残，但却可以驯化；唯独野狼——特别是离了群的孤狼，人类是无法与之共处的。因而，我想，《与狼共舞》是一种虚幻了生活真实的孟浪；近年来红遍大地的小说《狼图腾》，只是作者奇特的意象表达而已；虽然电影和小说在艺术上都炉火纯青，但还不能说准确地演绎出了狼性的真实。
　　狼性贪婪而狡诈。中国古语中的“狼子野心”一词，可能就是由此而来。笔者进一步将此感触延伸到人类自身，想到人类虽无狼性的遗传基因，但是如果让贪婪无止境地在躯体内恶性膨胀，也会产生质变的异化。现代科学中，有了变性手术，但是变了性的人还是人，只是男女改了称谓而已；如果是因欲望不断升温而变性，就会丢失人的一切美好内在，而只剩下人的外壳，成为“人狼”。
　　这是寓言又非寓言，因为生活中我们已不难见到这种“人狼”了。
　　【原载2012年8月29日《渤海早报·渤海潮副刊》】
　　题图／贪婪／黑麦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