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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徒 [徒自往返]

发布时间:2019-06-23 04:16:54 影响了:

  “你健康的躯体里有一颗病入膏盲的灵魂。”想起老婆这句话时,他正在北上的列车上,时间是深夜两点二十八分。列车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行驶,跑得正欢,窗外一片漆黑,车厢内排灯已熄,只有盥洗室的灯还亮着,但灯光很昏暗、微弱。此时,他毫无困意,站在车厢结合处吞云吐雾,遥想今生前世。突然,无端地想起了老婆的这句话。
  不对,应该说是前妻了,说这句话时她还是他老婆,但十五分钟后就不是了。三个月前,他们办了离婚手续,他记得刚走上民政局台阶时,她对他说了这句话,从民政局出来后,她就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前妻。他没想到,仅仅五十天后,她就成了别人的老婆。
  现在,一想到那间阔大的书房,以及书橱里还没来得及搬走的上千册书籍,被一个没有一点儿文化的暴发户侵占,他就觉得特别悲哀。但他的悲哀仅此一点,其他方面都是令他感到欣慰的。与前妻的离婚遭遇战打了整整三年,但他们的战争没有失败者。如果硬要分出个胜负,前妻肯定以为她是胜利者,因为他是净身出户、落荒而逃的;而他并不这么看,他只求解放,能解放他就是胜利者,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身上只剩下一张工资卡。
  事实上,现在他的心情就好得无可挑剔,这种好心情持续整整一百天了。这一百天里,他把自由和散漫享受到了极端的状态,喝通宵酒,上通宵网,睡整天觉,随便跳上哪辆车出去,行走,钓鱼,访友。总之,那种惬意和畅快是他婚后十五年内从没享受过的。
  他把烟屁股插进车厢壁上的袖珍烟灰缸里,使劲旋灭时,怔怔地想,人生真是悲哀啊,像一支烟一样,大部分是为别人而燃烧的,只有过滤嘴那一段相当于童年。他现在才三十七岁,但人生的六分之五时间都是被禁锢的。小时候使劲地给大人读书,被耳提面命着一定要考上好大学;工作后给领导写材料,很多时候写得通宵达旦;结婚后被老婆支使,洗衣做饭带孩子开酒楼开公司。而且工作和结婚之间几乎没有缓冲,这是他当年就发觉了的一个致命的错误,后悔不迭啊。
  他又接着点了一支烟。这几年和老婆吵吵闹闹地生活,她越是要他戒烟,他就越故意跟她作对,把烟抽得更凶。那几年他什么都跟她对着干,就是为了打赢那场战争,甚至不惜把他们的那个广告公司弄垮,终于让老婆受不了了。他就是不明白,从一开始他就答应净身出户,她为什么要拖延整整三年才肯离婚。老婆可能是在利用那段时间给自己找后路吧,不然她不会离婚后五十天就再婚了,看来她跟那个小老板早就勾搭上了,而他竟然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听到别人说她再婚的消息他还不信,亲自跑到酒楼前一看,果然,大红横幅上写的是她的名字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
  前妻迅速地再婚让他有了一点儿失落感,他真没想到她把后路都谋好了,女人的心机让他感到可怕。如果反过来,他掌握了她跟那个小老板的证据,那么净身出户的就应该是她了。他并不是在乎房子和财产,孩子交给她他也放心,他在乎的是她当初的态度和深藏不露的心机,直到离婚的那一刻,她都是把他作为一个背叛他们爱情和家庭的负心汉对待的。
  但这事并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他又继续疯玩了五十天,享受来之不易的自由自在的生活,然后才突发奇想,跳上这列火车,从深夜里出发,去看望深埋在他心底里的那轮皎洁的“月亮”。
  他边吸烟边回味前妻的那句话。我的灵魂真的病入膏肓了吗?她说的病入膏盲是指责他什么?指责他对家庭的不负责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还是指责他对自由的热爱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抑或是指责他对那个女人的爱恋到了病入膏肓的状态?或者三者归一,统指?
  他想她应该是统指的。第二点和第三点他保留性地同意,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两点硬扯在一起本身就是相互>中突的。第一点他是坚决不承认的,这些年,他为这个家付出了青春和热血,是他把一穷二白的家变得富裕起来的。为了这个家,他牺牲过诸多的自由和爱好,譬如一开始他就不想在市委办做秘书,一直等了多年才调到清闲的文联去做副主席;譬如他根本就不想开饭庄和广告公司,但为了房子和票子,他也忍了。
  不错,他是个热爱自由的人,在市委办都做到了副主任,领导找他谈话,征求他想去哪个乡镇或局机关任一把手,他都婉拒了,连文联主席都不要,只要个副主席的位置,那样才不用坐班、不用开会、不用参加这个活动那个仪式,有兴趣时写点儿散文诗歌,没兴趣时就嗨嗨呵呵地过。为此,老婆跟他使劲地吵了一场架,在她看来,他在市委奋斗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当一把手的那一天啊。她说我不要你贪不要你腐,就是拿个一把手戳在家里,我们的广告公司一年的业务就得翻几番,这道理不明白吗?
  他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这道理他会不明白?笑话。
  他感到身上有些凉意,冷风从车门的缝隙里不断地灌进来,扑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季节还只是仲秋,但也夜凉如水,外面的朝雾凝结在树枝草叶上,应该是白晃晃的霜了吧。
  这是列绿皮车,破旧,没有空调,它越往深夜里开去就会越冷凛下去。他回到硬卧铺上,和衣躺下,依然睡不着,继续想,老婆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市侩和庸俗的?要是她不那么势利,不那么喋喋不休,不那么咄咄逼人,也许他就不会跟别的女人擦出火花了。
  那几年,跟老婆吵架时他也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个花心大萝卜。他之所以跟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爱得死去活来,他认为老婆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以前她不是这样的,至少婚前不是这样的,他记得在大学刚认识她时,她是那么活泼开朗、单纯,就是他们恋爱时,她也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功利和心机。
  现在回想,他发觉老婆的这种功利和心机在毕业时就已显山露水了,那年他的分配去向有两个选择:一个市文联下面的文学杂志社看上了他,让他去做编辑;另一个是市群艺馆有意向,要他去做群众文化辅导员。这两个地方他也愿意去,都是清闲单位,他还可以自己搞点儿创作——在大学里他就是个在本省有点儿小名气的诗人了。可是她却托父母给他活动到了市委办,他不想去,但为了爱情还是去了——她说他不去的话他们的关系只能告吹,他们已经订婚了,准备年底结婚的。那时,他觉得他是多么爱她,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她在一起。
  后来,为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她鼓动他悄悄从事第二职业,他求人贷款,开了一家饭庄,再求人、拉客人,把饭庄搞得红红火火。他当上市委办副主任那年,市内有三条高速公路过境,她又要他把饭庄转手,开了一家广告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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