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厚的诈骗犯 小说_憨厚的诈骗犯
晋吉的头脑错乱了，他想起了当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就踩烂过这种苍黑色的蠋。就是那种蠋，一踩下去，它会“嗤”的一声迸出一股青色的汁水。我要踩死这长相奇丑的蠋，我要用刀子剁碎它。苍黑色的蠋又在晋吉的眼下蠕动了，晋吉举起手中的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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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子的脸很陌生，可见是个初次光临的顾客。他的年纪五十上下，也许是肝脏不太好，脸色显出异样的苍黑，样子不太讨人喜欢。
不过，理发师要招徕顾客，就得笑脸相迎，嘴里说着：“您来了，请进。”男子盯着晋吉的脸看了看，然后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接着，他似乎有点困，打了个哈欠。有些顾客也真是奇怪，他们一踏进理发店就直想瞌睡。
他的头发生得比较硬，夹杂些白发。晋吉一面用水把他的硬发沾湿，使它们不竖起来，一面看着镜子里的男子，问：“要分头路吗？”他依旧闭着双眼，嘴里“嗯嗯”地表示同意。男子的下眼皮松弛，喜欢探究原因的晋吉猜想，这肯定是生活没有规律的结果。这位顾客的职业究竟是什么呢？
晋吉一面剪着头发，一面不时向镜中的男子偷偷地觑上一眼。晋吉有一种习惯，对于顾客的职业，爱做种种推测，而且常常猜对。然而，只有今天这位来客，晋吉却怎么也判断不出来。
今天不是星期天，两点钟刚过，要是普通的职员，这时还在忙。但也没有那种由于退休赋闲在家，悠然自得的感觉。要说他是商店老板吧，总觉得还要再稍稍老实点，再说，这一带的店主人，没有—个是他不认识的。
晋吉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就越发想知道这个男子的职业。“天气总是这么热，真不好受。”晋吉一边动着剪刀，一边和男子搭话。
“是啊。”男子回答，眼睛仍然闭着。
“平时不大看见您，是住在附近一带吗？”
“哦。”男子的回答含糊其辞，但并没有勉强的感觉。要是不愿说话，他本可以不开口的。
“请原谅，不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的职业？”
“嗯。”
“你看像干什么的呢？”
“刚才我就做过各种猜测，但怎么也猜不出来。虽说我还挺善于猜中顾客的职业……”
“哦，是吗？”
“服务性行业，对不对？”
“不。往后你会明白的。因为从今以后我要经常来麻烦你呢。”
“这，真是太感谢了。”晋吉殷勤地鞠了个躬。
洗过头发，还要修面刮胡子。晋吉将蒸热的毛巾从男子的脸上取下后，刚涂上一层肥皂沫，男于反过来询问晋吉，眼睛还是闭着不动：“这家店是你一个人独自经营的吗？”
“和我妻子一起，两个人经营。她今天带着孩子上亲戚家去了。”
“就你们俩？”
“哎，马马虎虎凑合着呗。”晋吉耸了耸肩膀笑笑，接着抓起剃刀。
他用手指尖将男子脸上的皮肤轻轻一捏，皮肤干枯并缺乏弹性，粗糙得很。这种脸是很难刮的。
“眉毛下面也要修吗？”
“哦。”男子没有异议。接着，他忽然睁大眼睛，从下往上瞅着晋吉，说：“你的名字，是叫野村晋吉吧？”
“不错，可是……”晋吉一愣，但接着就说，“啊，您是看到门口的招牌了吧。”
“不。你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哦？我并不认识您哪，可是……”
“我可是了解有关你的许多事呢。”
“是吗？嘿。”
“比如说，三个月前，你驾驶的那辆轻便汽车撞倒了一个从幼儿园回家的小女孩。”
晋吉拿剃刀的手不动了，脸也刷地失去了血色。他觉得在自己的眼睛底下，男子的脸好像在急剧地膨胀，有点古怪。
“那女孩死了哪。”男子好像很轻松，接着，又慢条斯理地说，“你啊，出了事以后一定非常注意看报吧，可见你是知道这条死讯的啰。当时，没有人在场，看来，警察也找不到肇祸人。其实啊，有一个人亲眼看见了，只有一个！这个人就是我。你的脸色发青了哪。现在，我不会去对警察讲什么的，所以你别担心。还是请你赶快替我刮脸要紧，涂上了肥皂这么搁着，愈来愈痒了。”
“真对不起。” 晋吉笨嘴笨舌地回答，并将手里的剃刀凑近男子的脸。手指尖微微有些颤抖。男子却笑了：“喂，你不要用剃刀戳我呀。”
晋吉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将剃刀触及男子的面颊，皮肤发出“喳喳喳”的声音，一种滞涩的感觉传到晋吉的手上。
男子的情绪似乎很好，他又将双眼闭上了：“那辆轻便汽车，你大概已经卖了吧。”
“哎。”
“嗯，这样做比较保险。”
“顾客先生。”晋吉停住了手，用一种拼一死活的眼神瞪着男子的脸，男子脸上的皮肤很粗糙，显得比较厚。“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怎么回事呢？”
“是来我这儿**吗？”
“咱们别说这些吓人的话好不好。我有个习惯，只要一踏进理发店，心情便舒坦起来，还要打瞌睡。我要睡了，麻烦你理得仔细一点。”男子便不作声了。
晋吉一面往刀布上篦剃刀，—面瞅了瞅自己映在镜子里的面孔。脸色还发青，并有点痉挛的样子。
沉着，镇静！晋吉对自己这么说。这个男子不是说过不想去报案吗？他要是存心去报案，不会过了三个月还不见行动。那他的目的，肯定是**。
银行存折上的数字在晋吉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二十六万元左右。目前这个理发店是借别人家的，所以总希望有那么一天，搞一爿属于自己的理发店。存款就是为此而积攒下来的。要是能让这个男子忘却那场车祸的话，这一笔钱全部给他，我也愿意。钱，还可以再攒。然而，晋吉想起以前看过的犯罪片。哪有什么犯人只**一次就洗手不干的事？所有的电影都是说：犯人一度**成功，尝到了甜头，就会一再地**。这个男子也不会例外吧。要是那样，我自己开口说出存款的数目，岂不是愚蠢之极？
好歹把来客的脸修好了，头发也吹过风了。
“你手上的功夫真有两下呀！”男子好像十分满意，照着镜子，用手按了按头发。本来是睡眼惺忪的眼睛，现在却发出炯炯的光芒。
“你干这一行，已经很久了吧？”
“十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