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与花农:玉水仙农牌

　　每当我走进教室,看到同学们精心培育的国色天香牡丹,苹果似的金橘,鳞苞呈粉红色的吊钟,繁花似锦的满天星,柔静温顺的文竹,亭亭玉立的海棠,再配上班主任文老师送来的凌波仙子――水仙,绿叶白花,浓郁的清香沁人心脾,整个教室溢满了春晖,深为它们的仙姿玉容所打动。
　　我如此喜欢花,便到我的班主任文心老师家特地移植了一盆水仙,把它摆在了案桌上细心侍弄,单等来日开出如雪似玉的鲜花,使这小斋生辉。
　　终于,花头抽了茎,叶儿扁平,像是饱蘸了嫩绿在宣纸上画的,光洁潮润,却总不见开花。快一年了,茎上才抽出扁豆似的骨朵儿。我细看不够,玲珑的花蕾像撒了薄霜。后来,绽开了,细端详,几层花瓣手挽着手。末了,像是挽得很紧;松了,足有苹果那么大。我把它摆在显眼处,配上长幅:“人望跻身水仙境,我愿俯仰桃李园。”小斋确有春意,不觉自喜起来。
　　遥闻爆竹知更岁,家家户户水仙香。来年新春,我拜望老师,到了文老师家。一想借拜年赏花,二来向闻名全国的优秀班主任取经。一进门就瞧见了水仙,怒放无束,像是极具引力,将我拉到近旁。修长碧翠的叶和茎蜷曲生姿,别有神韵。雪似的花朵像“丹凤朝阳”,莹洁的花瓣排成伞形,中间长着个涂金似的酒盅,里面像是斟满了美酒,泛出淡淡的醇香。白羽捧金盅,嫩叶衬翠茎,巧夺天工。后映长屏:“黄冠表独立,淡然水仙装。”我先是心醉目醒,随即萌发出自愧。身后响起了老师的声音:“呵!真入神。怎么样?”“匠心独运!”接着问道,“我的怎么光长叶,花却不好?”我知道老师是福建人,祖上种过水仙,他也很在行。我正等待着回答,他却一笑,似乎不肯回答我。
　　我们聊着,又把话题扯到水仙上了。他从水仙属石蒜科、多年生鳞茎草花谈到栽培:“水仙从种下到开花需要三年多时间,种水仙得懂水仙。花农头年霜降下种,来年春暖时把种子挖出来。花种由扁蒜形变成了圆形。等到下个霜降时再种,鸟语花香时第二次挖出来,这才上市,可辛苦啦。这中间要经过收、洗、藏和种。花农们看到他的花种被种得开不出好花,会埋怨的。”我暗暗点头,心里却想着另一个问题,大概他登上讲台也是这样想的吧,要不怎么会被喻之为教育战线上的育花人呢?许久,我才问道:“为啥我的叶子旺而花小?”他说我太勤快,不会爱惜花。我有点不太服气地说:“我对水仙可爱惜了!”“那你就应该让它开好,镂刻花头,把茎、芽解放出来,那样才能开好!”老师用手指了指他的水仙:“那就是镂刻过的,镂刻有方,还能看到‘二龙戏珠’‘朝天凤凰’呢!过勤或者太懒了,就只能赏叶。”我望着水仙,没想到养它还要这许多学问。心里想:老师种出这样的花该是雕刻和理解花农的期望吧!
　　夜已深了,我还没取到老师有关带班与教学的真经,他很谦虚,定是不讲,别提我有多后悔。
　　回到小斋,春意顿失,自喜之情早已收敛,花也仿佛萎缩了。同样的水仙种,花却有天壤之别,岂不自悔?大概老师说得对,我不懂水仙。咀嚼着这话,又想到花农,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不知要花费多少心血,可我……无疑是辜负了他们。据说水仙还是制芳香油的原料,单凭我这样又怎么能为制造芳香油提供原料呢?
　　我凝视着水仙,眼前飞出许多画面:花农在铺满白霜的早晨下种;刻着皱纹的花农在掘种,粗糙的手在收、洗、藏、晒……;一个人在镂刻花苞,开出了“金台玉盏”……雪白、金黄、盎然生机……突然,花农变成了一个个镂刻知识花苞的人,开在了创造未来的征途上,最后成了巧手塑造出来的另一种永不凋谢的花朵了,开在了他们的胸前……
　　我在老师那里请教的问题终于明白了:花农的背后,是充实着未来的生命;我的对面,是创造着未来的尖兵;科学的皇冠上,绽放出的是争奇斗艳的奇葩;我的课堂,须经雕刻的是一批批祖国的栋梁之材。
　　幸亏这是实实在在的花,要是人呢?那……我颤栗了。
　　还用得着为没有取到真经而后悔吗?老师不是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启示吗?心灵的静土上,目光的浇灌下,那水仙花正勃勃生长!我把朝着水仙的脸背了过来,深深地参悟道:我不也是培育祖国未来栋梁的“育花”人吗!
　　今天,当我再次走进教室,看到那一朵朵、一簇簇丰腴艳美的水仙、牡丹、金橘、吊钟、满天星、文竹、海棠,端详那散发着清香、舒展着叶芽、待放着花瓣的植物中的珍品时,我陶醉了;再看着一个个朝气蓬勃,然而静坐在教室里渴求知识的青少年时,仿佛感到他们也成为花,在园丁们悉心培育下成长为“国色天香”、“凌波仙子”。
　　
　　王永西,语文教师,现居北京顺义。本文编校:覃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