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剧也是戏？_段子也是戏

　　没有曆史的精神，怎么会有现实的精神；没有剧，哪来的戏?　　最近上映的台湾电影《赛德克?巴莱》是一部令人荡气回肠、甚至有可能改变人们世界观的曆史片。在我的印象中，这也应该是近年来中国最好的电影之一。中华民族曆史之久远，应该不输于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只是无论是原始时代初期的燧人或有巢氏，还是后来的三皇五帝，听起来无论如何更像是某种传说，似乎有迹，却又总乏证可循。其中即便是贵如被尊为华夏民族始祖的黄帝，也只是在近年来恢复的祭奠中觅得几分踪迹，却也从不见真实的人物和性格。要把他们还原成电影的影像，恐怕只能是勉为其难了。至于在中国电影银幕上当然也不乏一些关于少数民族——或称原住民的电影，但在其诞生的年代，大概只是一种“政策”电影而已。
　　《赛德克?巴莱》还原了这样一个在大中华文化圈里曾经壮烈地存在，并衔接着其远古传说的原住民族(我们称为“先住民”)。那些被称为“赛德克?巴莱”的勇士和峰峦起伏的大山，以及他们在“被文明和开化”的曆程中和侵略者之间的冲突，让人们进入了一个足以媲美《阿凡达》的世界。说实话，这其实已经超越了我们对中国曆史电影的期待和想象。换句话说，我们已经并未敢于期待过中国的曆史片还能够创造出如此令人震撼的影像。
　　中国大陆的曆史剧其实一直有着深厚的根基。中国当然也是一个绝不缺乏曆史情怀的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长江黄河养育的中华民族，经常成为最有凝聚力的口号。近年来，无论是源于文化的重建的需要或在大国崛起中寻找曆史的诉求，从学界到民间，对曆史的追索和在各种曆史细节甚至是个人的曆史记忆中追寻民族曆史中真实的一面蔚为风气。但与此相比，中国电影中的曆史剧只能称为是“停滞”的。即便是近年来借助重大曆史纪念日推出的一些影响颇大的曆史剧，仍然摆脱不了曆史甚至是政治教科书的范式，甚至难以脱出因循着“帝王将相”曆史的轨迹。说中国电影人缺少曆史情怀肯定是大谬，但缺少曆史的精神，应该是不错的。
　　所谓曆史的精神，至少对于电影来说，当然不等于学术严谨和规范。但它至少应该是一种充满了追寻和询问的精神——我们是谁?我们曾如何走过?我们何以会做出这种选择?它其实是一种对于曆史中人和人的命运的关注。于是就说到了曆史片里的“剧”和“戏”。曆史片应该是一种“剧”。所谓剧，指的是人类创造出戏剧之初所建立的戏剧观。例如据说古希腊时代悲剧Tragedy这个词，在希腊原文中并无苦难或悲苦的含义，而是指“生活的真相”——这或是因为古希腊时代的艺术家们已经领悟到人生在本质上其实是一场无可逃避的悲剧，故西方有谚云“婴儿总是啼哭着来到世界上”——所以，古代戏剧最初的理论中将戏剧的原则看成是对生活的搬演和模仿。在搬演和模仿中，追寻世界的真相，这大概就是作为戏剧中“剧”的含义。
　　戏剧中的另一个词当然就是“戏”。“戏”大约是关于玩耍、戏弄的意思，对于舞台演出而言，则指的是演员化装后表演故事的情景。它显然凸显的是戏剧中夸张演绎、甚至是带有娱乐性的一面。当下中国影视中的曆史片，“戏说”的滥觞是毋庸置疑的。从早期的《康熙微服私访记》到今天的穿越剧，戏说曆史成为观众的最爱。它凸显的当然是电影的娱乐性功能。
　　戏有戏的魅力。就电影而言，“戏说曆史”大概在上世纪好莱坞电影中对传统类型片——如西部片等的戏谑式模仿中就不罕见。而所谓“穿越剧”，有名的如泽梅基思当年的《回到未来》，让里根在就任总统的演说中还引用了剧中的一句台词“挺起我们的腰板来”，来鼓舞美国人民。在大洋彼岸的那一端的电影业里，搞娱乐肯定比我们要驾轻就熟的多。泽梅基思后来拍摄的《阿甘正传》肯定是当代戏说曆史的翘楚了。但其娱乐精神中所浸透着的美国梦和美国神话，连那里的左派们都有些看不下去。至于另一个最善于制造视听盛宴的商业片导演卡梅隆，当年拍摄的浪漫爱情灾难巨片《泰坦尼克号》竟然在十数年后的今天仍然能以3D的再现狂卷中国的票房。它到底是娱乐片还是曆史片呢?这看起来是一个让人不值一笑的问题。可偏偏卡梅隆自己却坚持说他的这部电影属于严肃的曆史剧。因此有报导说，当年卡梅隆坚决反对在这部电影中加入插曲——因为“我们要拍摄的是一部严肃的曆史片!”要不是负责音乐的作曲家绞尽脑汁，曲线救国最终说服了卡梅隆，我们肯定将无缘听到西席?迪翁那首感人至深的《我心依旧》了。
　　戏和剧的区别大概也不是那样清晰。但曆史的精神却是一个民族，包括这一民族的电影中经常应该被记起的存在根基。如果一个有着五千年文化曆史传承的民族的电影中，连曆史剧都已经失去了生存的理由，怎能让我们相信这电影还可以照进现实。没有曆史的精神，怎么会有现实的精神：没有剧，哪来的戏?
　　责任编辑　辛加坡